她很给面子地吃了一根小羊腿一碗粥捎带半拉马蹄糕,剩下的都归了戴珺。
他此刻方觉出食物有滋味。
两人吃完让人来收拾干净,又添了新的香。
戴珺把她抱回床上。
顾衍誉说:“这两天我睡着,昏惑中能听到只言片语,只是不大清楚,也醒不过来。都发生了什么,还有人提到如玉怎么了,你也跟我说说。”
戴珺见她精神头确实是好,一时半会儿没有休息的意思,伺候着让她漱了口,擦干净嘴巴和手,再拣着要紧的同她讲。
大多在顾衍誉预料之内——刘理被皇帝默许了在皇城收拾这个烂摊子,如无意外,不久后他会成为皇城禁军新的首领,跟着来勤王的人也会成为新的皇城禁卫;
建安侯打的就是“功成身退”的主意,也不想再在皇帝面前碍眼,最有可能的安排是让他去苏埠整编驻军。犯了皇帝忌讳的这些禁军不会全杀了,降了的也不能再留于陵阳,早早投降的或许会整编到苏埠,剩下的去做苦役或者发配到险远之地;
至于大臣们,谋反一事牵连甚广,皇帝这两日均是罢朝,当初在殿上说过狠话的人现在家中怕是已经吓出毛病了,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自不必说。
街头巷尾传得最多的还是顾衍誉从苏埠带回救兵,又与谢长忠那震撼人心的一战。
戴珺递来一张展开的文稿,顾衍誉定睛一看,她从前知道的江城学派老学究,竟为此事做赋!并将她此举定调定得极高,称她以女子之身,将“侠义”和“忠义”都做到了极致,有龙虎之威。似这般论调还不在少数,有这些泰斗定调在前,民间各种戏说和童谣,方向也都十分一致,顾衍誉俨然成了在世女武神。
顾衍誉奇道:“这老头,从前我生辰想要他一幅墨宝,他说饿死不给我写呢。怎么……诶,是你?”
“是我,也不是我,”戴珺抚着她的后背,含笑,慢慢说来,“燕安,救驾之功,放在任何时候任何人身上都是天大的功绩,因此得到什么,也都是你为自己赢得的。”
顾衍誉心中微震。他一直都懂她在做什么。
当然也有她意料之外的事,比如如玉被绑走。
如玉机灵,被带走前套了不少话,再一结合石管家的描述,叫戴珺他们很快猜到对方是谁。他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去探查如玉的下落。自从局势逆转,愿意给戴家多卖些消息的人不在少数。
“目前怀疑人在临碧山庄,我已派人去倚翠楼报过信,让洛莲先不要着急。人在王家手中,他们最有可能以如玉为人质换取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如玉暂时就还安全。我们做好两手准备,一边等着他们上门开价,另一边得确定人在临碧山庄哪个位置,好一次把人抢出来。”
“之所以到现在没消息,一则应该是他们不确定这位替身是不是准备好的弃子;二则,谋反的处置尚未落定,他们没想好开价。”
他已想得很周到,顾衍誉对此全无意见,只是有些疑惑:“可是……绑如玉的时机很奇怪。”
她道:“王家因谋反事败深陷危机,需要有个人质来交换条件我能理解。但如玉是代替我被绑走的,时间在你们去早朝之后。他们既然一开始没把我们当做威胁,都能把谋反的事实大喇喇摊开在爹面前。那么早绑走‘我’想干什么?以备事败有不时之需?”
戴珺垂了一下眼,然后摸摸她的脑袋:“怎么一睁眼就开始想事。累不累,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戴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去,有片刻沉默。任何一个男人在听到旁人对自己妻子的肖想时都会无法忍受,他只要想到他们还曾对顾衍誉动过这样的心思,心中止不住戾气翻涌。
她静静看他:“你说吧,我没什么不敢听的。”
戴珺便说了。
顾衍誉对这个冒犯她的念头没做评价,只说:“想改变后代孱弱难以存活的事?自作孽的下场,是那么好改命的么。”
“嗯?”
“他们不是生怕有贱民污染了高贵的世族血统么?也希望资源永远不要从一家一姓流出去。所以最早只在兄妹之间通婚,后来才到表亲之间。这样一代代生下的孩子就是有很多问题。但说来也奇怪,他们是怎么从绝不于外人通婚生子走到这一步的。”
戴珺沉吟:“生子关系到家族的财富和血统传承,他们确实很在意。我想起看过一本几十年前的禁书,据传是一个世族弃子所作,说的就是因为族内通婚导致传承险些断代,所以不得不变。后来世族之间相互通婚者多,虽离开了一家一姓,但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世系,都是血亲之间互有嫁娶,依然一代不如一代。健康和正常的孩子太少,为了延续家族的香火,就开始根据在家族内的地位,让位高权重之人多生子,孩子的生母不再限于族内,均是精心挑选过的,同时育子如养蛊,有出类拔萃者,举家族之力培养,反之则被弃如敝履,过的甚至不如家奴。以至高门之内多有兄弟手足相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