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誉带着倔强:“我没有打算去赌,赌他有多忠于大庆,有多忠正刚直,我打的本就是这样不光明的主意。”说到此处,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你看,我也没有比王家做的更像个人呢。”
“燕安。”他的双手捧住顾衍誉的脸,那手掌宽阔,这样一来顾衍誉整个脑袋几乎都被包在其中。
他道:“生死关头,你能去冒险求援,没有人会这样评价你,他们也无权评价你。”
“若有一个软弱的君主,让世家势力继续扎根繁衍,会带来什么,在先皇治下就已足够让人看清。一旦宣王登基,以他和王家的交易,这些年好不容易取得的进展都会付诸东流,当今圣上并非完人,但至少,他还有制衡和削弱世家的意识。权与位之争,不是一家一姓的事,与每一个大庆百姓都息息相关。刘理是大庆子民,更是大庆的将军,到了这个地步,他根本不能,也不该独善其身。”
顾衍誉听着,眼中一点点亮起来:“唔,好理由,我就要这样告诉刘理。”
戴珺跟着她眉目舒展,捧在手中的那张脸生得精致,一颦一笑都生动极了,他禁不住揉一揉,揉完羞于直视顾衍誉的眼睛,顾衍誉趁他不备,扭头用唇去碰了碰他的掌心,将他两分羞涩变成了七分,还有三分是心底涌出的偷偷欢喜。
她不会因为旁人的评价更改自己做的事,不代表一点儿也不在意,如果名声真的只是“虚名”和“浮名”,世上就没有那么多人会为如此虚浮的东西争夺了。戴珺看得明白,因此对她怜惜更多:“你所做的事,换了谁也做不到更好。旁人因此受益,没有资格再去评价你的手段。”
言毕,两人就这样静静对看。
良久,他意识到自己的沉迷太深,缓过神来:“药凉了,我喂你。”
戴珺一勺一勺地喂,顾衍誉一口一口喝。
大半碗喂下去,他贴着碗边将余下的倾入自己口中,只剩了个带药渣的底儿,接着以喂药的名义,就着这清苦气味交换一个吻。顾衍誉此次毫无胜负欲,只是微仰着脑袋,柔顺异常地接受了他在唇齿间的掠夺。
结束时戴珺慢慢平复呼吸和心绪,单腿蹲下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看。
她说:“你相信志异故事里的来生吗?若有来生,你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要向我求亲哦。”
戴珺喉头一哽,忽然说不出话。
顾衍誉笑得很甜:“若我投生成别的什么,你还能认出我吗?”
“我会认出你的,变成什么样儿我都要认出你。”
顾衍誉笑眯眯拍拍他的头毛:“你这样舞文弄墨的俊俏公子,最是会骗人的。”
“倘若……”她说着严肃起来,“我也不许你再娶,除非,除非我托梦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
是该说点什么好让气氛不要太悲伤的。
然而他有千言万语,却只说出来一个“好”字。
她偏过头,去看窗外的天色。
下一刻两人就并肩坐在了屋顶上。
谁也不说话,院中盛开的紫藤在脚下好似一片色彩妍丽的云。看金乌渐次西坠,戴珺的身体也一点点绷紧。
直至瑰丽的晚霞带着天光沉入远处的群山。
顾衍誉拉着他的袖子,晃动幅度和语气都轻软:“该走了,你帮我换衣裳吧,好不好?”
旖旎的邀约来得突然,两人回到屋内,戴珺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褪去外裳时还在发懵,直至流畅的身体线条撞入视野中,他后知后觉地拿起旁边的夜行衣,下意识的动作竟是非礼勿视,不知要挡住她,还是要挡住自己的眼睛。
耳边听得顾衍誉的一声轻笑,接着她就这么扑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身体相贴的那个瞬间缱绻至极,曼妙至极。
他想,他此生都不会忘记这个瞬间了。
戴珺在短暂的怔楞之后一把箍紧她的腰,死死将她扣在怀中。
“不要去,留在我身边。”
欢喜到极致时,竟害怕起来。
戴珺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觉出这是理智失守的表现,而他仍说了下去,不知在说服她还是自己:“如果不是要以情理打动刘理,只要人质在手,换别人去也一样,对不对?”
她静静被戴珺抱住。
身体很结实,胸膛很温暖,他的味道也很好闻。只要稍微放任一点软弱,就只想一辈子躲在这里。可是——
她在他的喉结上轻咬了一口。
痛没有叫他清醒,只觉得身体里的血变得更烫。
顾衍誉轻声:“玉珩,你帮不了我。”
她用手指去摩挲方才咬过的地方,认真道:“我没有那么无私。对我而言,或许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我必须自己去把刘理和他的大军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