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纪还小的时候,若宫宴上多饮几杯酒,回来会折枝为剑,在自己的庭院中起舞。
她喜欢练剑的感觉,母亲曾称赞她的天赋,说她会成为顶尖的剑术师。可自被送进宫中,她就甚少再做那些令自己感到快乐和轻松的事。人会感受快乐的时候,也就尝得出痛苦。她得关闭所有感官,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不是没想过出走,但那位神通广大的父亲,他的威权像笼罩在头顶的阴云,她相信自己无处可逃。
有了聂锦之后她就没再想过走,对他母亲的愧疚使得她被牢牢钉死在深宫之中,她必须留下来,保护这个孩子长大。
如今顾家变故再起,这种被困皇城,只能等待他人决定自己命运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让她想起眼看着爹把妹妹送走的时刻,和她抗争无效最终还是成为一名秀女被送进宫的时刻。
她怀念手中握紧剑柄的触感,至少在面对敌人时,她能抓得住一些什么。
顾衍慈伸手为聂锦整理衣装,平视他道:“被困宫中原是我的无奈,这么多年来,我却也自己困住自己。你叫我一声大姑姑,阿誉叫我一声姐姐。父兄都下落不明时,本该由我来保护你们,而皇城一封禁,我却连确认她的安全都做不到。”
聂锦安静地站在她面前,仿佛听得懂她说的所有。
“小姑姑会有事吗?”
顾衍慈睫毛轻颤:“谢长忠没有给我带话,我不知道……”
聂锦抱住她的脖子,热乎乎地贴着她耳朵,悄声:“有人说皇帝就要死了,谢将军下的手。我们是不是也快要完蛋了?”
顾衍慈轻拍他的背,声音缥缈:“还未必。”
她退开一点,看着聂锦的眼睛,他不装天真时,眼中便会流露出一种妖异的早熟。
“你想当皇帝吗?”她问。
“外祖告诉我,如果当上皇帝,我就能保护你们所有人。”明明看起来只是个小孩模样,说这话时却令人陡生一股被压迫感。
顾衍慈抓紧了他的袖子:“倘若别人这样问你,你该怎么说?”
他嘴角扬起,笑起来自是一派烂漫无邪:“锦儿不明白,锦儿只是一只小花猫呀。”
“顾家幺女要见贵妃,贵妃也想见她妹妹,真是好默契。皇城在谢将军的看守下,本该一只蚂蚁都爬不进去,若非有人走漏风声,就是她们都察觉到了什么。依下官看,既然将军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就不必再拖了。将军有那样一份东西在手,还怕老皇帝不愿按我们的心意留下遗诏么?他活也活不了多久了,总该在乎身后名。”
“他虽惶恐,却没有那么轻易松口,还想拖上一两日。我想就先报了病危吧,两日后再宣布皇上驾崩,也不会突兀。至于遗诏……即便他最后不愿亲笔书就,只要有印玺在,宣王又是亲弟弟,也无人敢有异议。”
王孚听着点点头,含笑打量对方:“将军是在烦恼如何答复顾家幺女和贵妃么?怕再不给定论,她们猜出什么来?”
谢长忠没好气,沉着脸:“是不好打发。”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便是让她们互通消息又能如何呢?我看将军也不必伤神了,不如就准她们见上一面,把地点放在临碧山庄吧。”
“那不是你家的地方么?你想做什么?”
“将军别忘了先前说好的,事成之后,王家要得到顾家女。正好以成全姐妹相见的名义把她们带来此处,不是省了许多麻烦?”
“顾家两个女儿你们都要?”谢长忠的眉头拧得很紧,“一个是贵妃,一个是朝臣的妻子,这样收入囊中,也太罔顾伦理了吧!”
见谢长忠的态度强硬,王孚满脸恳切:“王家也是被逼无奈。将军想必知道,王氏一脉从很多年前开始,后代就越发孱弱,近年更是,生下来能好好长大的不到十之三四。要不怎么连苏埠主将这样的职位都要给到外姓人呢?”
谢长忠困惑地听着。
王孚神秘一笑:“不瞒将军,顾家祖上颇有些来头,这是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调查出来的。这对姐妹身上流淌着草原武神的血,能够诞育出野兽一般强大和灵敏的后代。”
他觑着谢长忠的神色:“王家也曾买过不少草原蛮女,生出的后代却不尽如人意。也是没办法了,才需得借这武神的血统试一试。”
谢长忠乍听并不买账:“我看不出她们有什么不同,只是高挑一点,眉眼深邃些许,纵有异族血统到了这一代只怕也所剩无几。为这样的无稽之谈做出有悖人伦的事,当真不怕他人议论么?”
王孚对他的阻拦不悦,话却说得细致:“此言是否无稽,试了才知。将军,王家不打算把她们长久带回去,既不是做妾,也不需要伺候主人,只需为王家生下健康的后代。更不必改变她们原有的身份。只要配合得当,当事人都守口如瓶,哪个外人又能听说?更何来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