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手时,他低头深深去嗅自己的指节,沉醉片刻后,他亲吻了自己的手指。
顾衍誉浑身紧绷,神色变了又变,一言未发。
终于,宣王起身,舒展脖颈,以最不经意的态度说出了他来此最重要的一句话:“对了,陈御史很有趣,他被关起来之后自知罪孽深重,为了让本王搭救他一把,他卖给本王一个秘密。”
他轻轻拍掌,下一刻仆从走进来。
木质托盘上,放着一条璀璨生光的裙子。
天青色的料子,光泽如玉,其上有金线金珠织成繁复的花样。
顾衍誉瞳孔骤缩。
宣王的眼睛微微眯起,开言柔而缓:“最喜玉石最喜黄金,这料子一定衬你。等你想求我的时候穿着这条描金缀玉的裙子来找我。不过,本王的耐心有限,我的誉儿,你只有三天时间。”
她的指甲陷入掌心,神情平静得像一个假人。
第102章 燕安,你可愿与我成亲?
“你到底知不知道怕?”
洛莲匆匆赶来,刚给贵人表演过,衣裙尚未来得及换,深红浅红交叠的裙装,与这雍容雅致的装扮不符的是她焦灼神情。
“建安侯到底让人捎了消息,宫里那位有恙,点了宣王代为掌政,另有重臣辅佐。你的身份若没有被戳穿,原有的计划尚可一搏。可是你谎报性别攀上皇亲,这样的欺君大罪,一旦被摊开,怎么交待得过去?”
见顾衍誉不为所动,洛莲急了:“走吧。再不走等着他带人来围你么?”
顾衍誉轻轻摇头:“我不能走。”
当她问宣王“我为什么要求你?”的时候,宣王反问她:“你多久没有收到过,云渡和平泉的消息了?”
“现在走了,就是真被动了。姓陈的在诏狱中,若他们伪造口供,随便给我安上一个罪名,保不准我还成了在逃嫌犯。我不过他的一个添头,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顾家,趁我父兄音讯全无,卸了顾家的力。如果他们想趁顾家不能还手之时,清洗朝堂势力,那才是更可怕的。曾依附于顾家的,曾被我父兄提拔上来的,无论忠奸,无论能干与否,都要因此受牵连了。宫里还有我的姐姐和锦儿,只有我一走了之也没什么用。”
洛莲看向她,美丽的眼睛里流淌着哀愁:“可是你在陵阳的声名如何心里有数。行为放荡的纨绔,混迹声色场所,三教九流都交,这样的声名换在一个女子身上,他们再给你安什么罪名,只怕在世人眼里,都会有七分可信。”
顾衍誉静静与她对看:“这是你在倚翠楼唱歌的这些年里感受到的么?”
洛莲避而不答,顾衍誉伸手去拨弄她袖口的流苏。
洛莲缓了一会儿,仍不放弃:“回乐临吧。他们千里迢迢就算能派人追去,以顾家在当地的势力,也能让他们有去无回。至少在有太尉和将军的消息之前,你先保全自己。”
“乐临?”顾衍誉笑,眼中却有寒意,“你以为他们怎么拿到东西栽赃顾家杀人的?佩刀和衣料,我已让人严查过一次,若不是出自陵阳顾府,从哪里流出去的可能性最大?”
“那可是你的亲族。”
“你是说打小就不喜欢我,在我手上还吃过不少亏的亲族么?”顾衍誉道,“陈御史卖掉我的身份确有可能,但他手里未必有什么铁证。宣王胆怯谨慎,能如此笃定,只怕他早已搭上乐临的什么人。”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洛莲朱唇轻启,声音缥缈,听来却令人生寒:“我去杀了他。”
顾衍誉一把扣住她手腕:“我还有一张底牌。”
……
两人把话说完,洛莲虽担忧不减,但没有方才那么紧绷了。
顾衍誉看着她笑:“你怎么跟沈迁似的?一言不合就想到下杀手。”
洛莲顿了顿,素手轻扶发髻,风情无双:“那不过是个小孩儿。”
顾衍誉还没有给她的“底牌”发拜帖,就先一步接到邀约,在城东水亭碰面。
她远远看见戴珺先到了,外披的那一件轻纱广袖,浅碧色泛着一点灰蓝,里面那一件衣摆处却是浓重的墨绿,以银线织出繁复的花纹。
他长身玉立在青山碧水之中,好似此间山水的主人。
主动求人办事有主动求人的套路,他人先一步找上门来,又该是另一种作派。
顾衍誉收敛了一下自己神情,大步朝他走过去。
“宣王去见了陈大人。”戴珺说。
顾衍誉平静地“嗯”了一声。
“你的身份,他知道了。”
顾衍誉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是个很像小孩儿的表情,脸上写着“我也没办法”。
戴珺蹙起眉头,仿佛在打量她是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