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严赟铎写满血字的白绢,她要去的下一个地方,自然是建安侯府。
宣王以为自己尽在掌握,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了么?她要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着黑色夜行衣的少女在屋顶身形轻快,因她行动带起发尾飘飞,又借了夜风的力,墨发如旗帜,像划破水面的小舟。
身体极度疲惫不适,顾衍誉的精神却相当好,她有时甚至享受与“恐惧”交手。被逼到墙角太多次,“怕”或许会使她短暂地胆怯沮丧,那之后,会点燃她更炽烈的斗志。
这一次,她也要赢。
第85章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顾燕安
秦绝一早驾着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等在建安侯府附近。
顾衍誉钻进车厢稍缓了一会儿。
她跟秦绝说:“若是我半个时辰内没有出来,你可以去扣门要人。”
秦绝依然很严谨,跟令狐玉一个眼神就能明白所有事不同,他总要每个细节都再确认清楚:“如果他们不放人,我可以跟他们动手吗?”
“那不用。”顾衍誉说。
秦绝闻言,点点头。接着就听她道:“到那时候打也没用,我人可能已经没了。”
秦绝一怔。
顾衍誉:“方才给你看的内容,你记周全了么?”
他还没回过神,愣愣点头。
“好,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也听好。若我真出了什么事,去戴学士府上蹲守,等着戴大公子回
来,把我告诉你的一切交待给他。然后带着令狐玉去长治,跟老师一起把该做的事做完。还有……”她声音低下去,“虽然我很讨厌乐临,但如果……我想被葬在那里,那里有我的母亲。”
秦绝听至此处,皱眉,刀鞘往她身前一横,颇有几分固执:“要怎么做?你说,我去。”
顾衍誉乐了:“我只是在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少年眼中颇有几分愠怒,但愠怒中又有困惑,以至于“怒”和“疑”都显得不大到位,反而显出委屈:“你又在骗人。”
顾衍誉拍拍他的肩,自己飞身翻上建安侯府的院墙。
严赟铎那一关过起来不难,严家已到穷途末路,给一线生机,严赟铎愿意抓住的概率很大;但建安侯……他有能置身事外的选择,还会如她所愿,走进她的计划里么?
顾衍誉无法精准预测聂荣的反应,若他说翻脸就翻脸,人在他的地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都不好说。但这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她惟有孤身前去。
冲他打算收养严阳泽,还有从前与顾衍慈的那一点……顾衍誉怀揣一丝侥幸。
聂荣此人也出身行伍,跟她哥有点像,不过比她哥聪明,也比她哥暴躁。
他还有一种奇特的敏感,好比他喜欢洛莲唱的曲,并非附庸风雅,也非色欲薰心,据洛莲说,他点了她独自去唱曲之后,关上门来,会为那些深闺怨曲流泪。还叮嘱她,不准叫旁人知道。
朝堂关系放在这里,建安侯府顾衍誉来得不多,她摊开洛莲给的分布图,秦绝方才也去探过,确如图上所示。
想到洛莲曾言:“建安侯勤勉,他府上的下人说,尤其严家出事以来,他每每要在书房熬到子时。”
顾衍誉身形飞快,没入黑暗中。
……
聂荣走进书房。
他不喜人打扰,下人通常点完灯、放好茶水就会退出去。
此番甫一进门,他动作便有凝滞。
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身上属于兽类的直觉被调动起来,聂荣屏息仔细分辨。
“侯爷。”
这一声很轻。
他闻声一顿,对方主动暴露了目标,且没有叫他觉出杀气。不像刺客,那是什么呢?
聂荣举起桌上琉璃灯台,缓缓照亮可能藏人的角落。随着灯火移动,屏风后映出一个人影。
他立在原地,那身形看不出男女,只感觉是个纤秾合度的少年人,随着对方晃动脑袋的动作,高高束起的头发上,拖下来的发带跟着轻轻一摆。
这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春日……
少女一身粉裙,如同把漫天桃花色穿在身上,疾跑到了他勒停的马前。
聂荣忽有些恍惚。
此时屏风后的人语中带笑走出来:“别来无恙,侯爷。”
聂荣脱口而出:“阿慈……”
顾衍誉从他这话里咂摸出一点人味儿,心情复杂地微微松一口气,她猜想今天就算聂荣会被激怒,她应该也不会死。
看清来人是她,聂荣好似被兜头浇一盆冷水,不知是失望,还是因方才自己的失态,他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顾、衍、誉。”
挺好,是个人见了她都咬牙切齿。
顾衍誉也不招他,在他怒气攒到爆发之前已经挂了满脸正经相,极快开口:“我为送信而来,侯爷不要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