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玉默认了:“居斯彦出现挡箭才是意外。若没有居斯彦,我想那支箭也不会射中皇上。”
如果一切按照严家谋划好的来走,使臣真的出事固然对顾家虽不利。但严家一旦卷入“弑君”,构陷功臣之名又坐实,使臣的死可以轻易被推到他们头上。
顾禹柏本就不会信一个异族人,居斯彦若没了,对他来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当然,若令狐玉这里出了差错,居斯彦没能不引起怀疑地死掉,那也没什么。
因为顾禹柏最重要的计划,跟这一切都无关。
实际他早给顾衍誉上过一课,行事缜密是必要的,但计划制定过于缜密则是下策。
有效的计划该一击即中。
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只适合出现在话本子里。战线拉太长,看起来精妙而繁复的计划,往往会因为其中某一两个笨蛋脱了钩,而导致全盘皆输。
“可行”永远在“精妙”之前。
否则,就只是一个想很多的蠢人。
这次严家被他诓了进去,只怕跟顾衍誉兜着圈子为几段流言拉扯的时候还很得意,以为“谋算”就该如此。
严赟铎被下诏狱还在大喊他栽在谋算不如顾家,顾衍誉心中感叹他的可怜,顾禹柏像给狗丢了一根骨头去玩。
所有人被他绕在这里无暇他顾,而这先前的所有博弈,无论谁输谁赢,谁一时占了上风,都没那么重要。
只有韩博那支箭射出去,才决定一切。
这次就连顾衍誉也被绕进去,她捋顺这些事后不由感觉无形的威压笼罩在头顶,她真的能在顾禹柏眼皮子底下查清楚他到底干了些什么么?
可是若这第一步都未必能迈出去,之后的事就更别想了。
令狐玉非常自觉,此番说开后似乎他俩已经达成完全的一致,他开始自顾自交待起从前所有事。
她先前让他去查青帮帮主秦旭白的下落,令狐玉一直没有个回话。她有意不追问,他在期间也一直不提,二位心知肚明地装傻。
果不其然,这不能说的事与顾禹柏有关,令狐玉:“我不知‘他’的用意为何,秦旭白失踪后,长治陷入一片混乱。里面浑水摸鱼之事不少,我不敢大张旗鼓去查,至今还未有头绪。人定是被‘他’带走,眼下在何处却不知。”
顾衍誉骤然想到吴三思提醒过她,这些地方接连出事,倒像是有心人在瓦解眼下的和平。
可是长治有什么被他盯上的价值?
她目光扫到窗外,最近气温回暖,已有花开。在一众生机勃勃的盆景里,两盆瘦弱的小杜鹃格外显眼——那是秦绝上次给她带来的。
她曾翻来覆去看过,最后失望地发现花和盆都没什么玄机。她自己不爱伺候这些,丢给花匠去养,花匠说这不是常见品种,是长治独有的杜鹃。顾衍誉当时就没想明白,多年不见,吴三思不怕路远捎来这么一“特产”图什么。
到了开花季节还发现它一直就养不漂亮,叶片总是软黄泛白。
嘉艾为此提醒过花匠要仔细侍弄,花匠说他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唯一的解释是不同物种服于不同水土,这种杜鹃若离了原土,再怎么侍弄都不会茁壮好看。顾衍誉也不是真的想看花,这件事就被她这么放过去。
如今她恍然意识到……
是否长治地下有什么东西?
正是因为长治的土壤里含有特殊的物质,这花在当地才长得好。所有这些事撞在一起,让顾衍誉不得不怀疑……
顾禹柏掳走秦旭白,让长治局面一片混乱,他所图为何?
顾衍誉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从前顾家与朝臣之间的博弈,与不同立场之人明争暗斗,顾衍誉姑且还可理解为,身在漩涡之中,若顾家不斗,也会有人要将他们卷进去。
随着顾禹柏做的事越来越令她难以理解,她也开始怀疑父亲的目的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于扶持宣王。
如今……这可是天铁!
顾禹柏会比她更清楚天铁的发现意味着什么,他做了这么多事,最终想达成什么目的?
这恐怕已经不是一姓一族的生死,更可能关乎整个庆国的未来。
“我的话说完了,还有什么骗过你,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了。你有想起来的,再问我吧,”令狐玉看着顾衍誉忽然变化的神色,“怎么了?”
顾衍誉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她冷静到了极致,眼里甚至有不合时宜的柔和,轻声说:“你可以选择不知道,一旦知道了,就再无法置身事外。”
令狐扬眉,半点柔弱的样子不见,跟戴学士那种耿直的正直不同,当他说这些时,甚至是倨傲的,大有“天下人都不行只有我行”的意思:“我本应是已死之人。这世间艰险之事,该留给我这样的人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