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县主先是柔声细语的安慰他,接着运用雷霆手段,恩威并施的封了府中众人的口。
然而转头,这事就在京中流传开了,不止这件事,就连楚要眇的事情也跟着传了出去,当然不是原汁原味,该删的删,该添的添,怎样疯癫怎样传,甚至将楚要眇当初失足跌倒,也都改成了她自己发疯撞墙……
不用猜,会做这事的,除了永康县主,再没别人,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她的儿子将来能够顺利袭爵,毕竟圣上无论再怎样想要顾及老国公,也不能让一个京城上下都知道的疯子去袭爵。
此次过后,那些仆役不敢再过分断了沈晏的餐,剩饭馊饭的总给他一碗,生怕他闹出更大的事来。
沈晏也不再出去,直到九岁那年,七岁的沈曜找上门来了,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小疯子是个什么样子,看了不算,还要连打带骂,骂是他自己骂,打却是由他带来的几个随从动手。
沈晏抱着头躺在地下,随那些人拳打脚踢,并不还手,却在他们将要离开之时,猛的冲上前去,抱住沈曜狠狠摔到地上,扭打撕咬起来。
等众人好不容易将他两个分开来时,只见沈曜已是鼻青脸肿,胳膊上更是血淋淋的,几乎被咬下一块肉来,简直惨不忍睹。
不仅不忍睹,还不忍听,满院子都是沈曜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永康县主闻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见到儿子伤成这样,心里恨的要杀人,当时却是顾不上,众目睽睽也不好动手,只管带了儿子走。
沈巍沉下脸,令人取家法来。
一鞭子抽过去,沈晏背上便是皮开肉绽,他咬住牙一声不吭,睁着眼睛冷冷的瞪着这个所谓的父亲。
沈巍不知怎的,对着这九岁的孩子,心里竟有些发怵,手中的鞭子再抽不下去,声色俱厉的问他为何对弟弟下如此狠手?
沈晏仍旧冷冷的看着他,一声不吭。
沈巍大怒,命人把他扔进后院的那口枯井中,什么时候肯认错求饶了,什么时候再把他拉出来,不信他不开口!
三天后,就在沈巍几乎要忘了这个事的时候,沈晏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双手双脚皆是血肉模糊。
沈巍吓了一跳,皱眉道:“你又做了什么?”
“我要从军,明日。”这是沈晏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因久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混着孩子的稚嫩,和莫名的森冷,怪异极了。
沈巍愣了一愣,回过神时,沈晏已转身走了。
他这才想起先前把人扔进井中的事,于是唤了仆役过来,询问沈晏是否认了错,仆役说没有。
那谁把他从井中拉了上来?仆役问了一圈,都说没有,不知道此事。
沈巍沉吟片刻,走到后院的那口枯井边,往下瞧了瞧,只见井壁上到处都是一条条长短不一的血迹子,不由得心中一惊,沈晏竟是抠着井壁上剥落的小小缝隙,自己爬上来的,不知道爬了多少次,掉落了多少次……
宁可如此血淋淋的一遍一遍往上爬,也不肯开口认个错,不是疯了是什么?
这些年来,沈巍总怕他疯,却又盼着他疯。
之所以怕,是因为第一位夫人已经是个疯子,若是长子也是个疯子,传出去实在难听,可若是不疯,那不说明自己这些年都错了么?所以又隐隐的盼望着,然而真要疯了,到底也是不好……
如此令人左右为难,倒不如干脆死了的干净,一了百了。
他方才说什么,从军,明日?看来他是知道自己明日要领兵去西北边疆的事了。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死生有命。
他既要去,那就带了去罢。
第50章
◎掉到他怀里去了◎
蒋嬷嬷虽不知道沈巍的心思,可府中那桩桩件件的事情却都一清二楚,想也没有什么好心,说到最后早已是泣不成声。
洛微没有哭,然而她手脚冰凉,心里更是一阵冷一阵热,仿佛生了重病似的,冰火交加,浑身止不住的细细颤抖。
等她缓过一口气来,先安慰了一番蒋嬷嬷,而后提出想要接嬷嬷到公主府去住。
蒋嬷嬷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是自己当初既没能护住娘子,又没能护住小公子,非但没有护住,反倒害了他,如若当初早早的和老国公说了实情,小公子也就不会遭此非人的折磨,那般凄苦的境地里,若非他自己一次次死里逃生,只怕早就丧了命。
如此这般,小公子不仅丝毫不怪,每次回京都还托人送银钱过来,她已是十分有愧,事到如今,哪有什么面目再去受小公子和长公主这大的恩惠呢?岂不脸皮太厚了一些么?
洛微看她执意不肯,只得就此作罢,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