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手臂,白如脂玉的手指在手臂上点了几下,似是有些犹豫。
因为她的本来目的并不是救人。
不过……
算了,顺手的事。
她放开手,站直身体,用一种戏剧性的语调说道:“我是来救你的,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珈珈百德。”
人类破涕为笑,哽咽着欢呼自己的重生,彼此拥抱,宣泄着心中鼓胀的狂喜。
珈珈百德微笑着,深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这些人类的影子,眼中笑意浅显,没多少温度。
女人的问题其实是两个,她只回答了前一个。
仙人?
啊,她可不是仙人。
……
人类为重生的宣泄还在继续,珈珈百德抬脚走进了黑黝黝的林子里,枯黄的杂草被她踩在脚下,只有路过几朵坚强绽放的小野花时,她才会加大步伐跨过去。
前行三十余步,她停了下来。
鬼物们匍匐在地上,五体投地,战战兢兢。
跪在最前面的,是那具女尸。
珈珈百德俯视这群跪在自己脚下的鬼,百无聊赖地弹了弹指甲,道:“你们胆子很大。”
鬼物们匍匐得很低了,恨不得能把自己埋进土里。
“说吧,你们拦在这儿,是想向我告什么状?”
是的,那些卖贼并不是它们的首要目标,它们现身的目的是要向这位存在告状。
人间的官没有办法听到它们的冤屈,只有这位可以。
因此它们鼓足勇气克服了极致的恐惧,匍匐在这位存在面前,只为了能够诉状它们无人听见的冤屈。
珈珈百德不太想管活人的事,但死人的事……这个确实在她的管辖范围内。
她允许了它们的诉状。
黑黝黝的林子里响起了女鬼的幽咽声。
它们同林子外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一样,都是被拐卖的少男少女,拐卖它们的,正是这群卖贼所在的组织。
这座山并不是它们身死的地方,它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混沌里清醒过来的,那过程很漫长,长到它们已经记不清时间了。
许是一年,许是两年,又或许更久。
不过那已经没有意义了,它们已经死了。
清醒过来的它们曾试图杀死那些人,然而,它们从那些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它们变成了鬼,却没有办法为自己报仇。
它们也曾试着去给人托梦,想用这种办法报官,让官府把那些该千刀万剐的卖贼枭首。
可它们又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它们还看到了官匪勾结。
人间的官救不了它们。
有人说开封府的包青天能够夜审阴,可以为有冤屈的鬼申冤。
它们心动了,它们想去开封府找包青天。
开封府很远,但它们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因为它们的尸体已经被烧成灰烬,被那些人随意地抛到了井水里、河流里,土地里没有它们的锚。
可是,它们在临行前发现了那些人又在祸害无辜。
那一刻,愤怒竟然压过了仇恨。
它们是跟着这群人来的,一路上,它们试尽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直到,这群人为了躲避巡查的官兵,选择从这座山横穿。
它们感受到了力量,这力量给与它们现身杀人的能力,也让它们终于觉察到了大车里的恐怖存在。
求生的本能告诉它们:跑!快跑!
它们非但没有跑,还从极致的恐惧中意识到这个存在就是它们寻求的“官”。
包青天不一定能让它们冤屈得雪,但这个存在一定可以!
祂能够审判一切!
于是它们壮着胆子将车队拦截,翻涌的仇恨让它们迫不及待地杀死了这些卖贼,恐惧使它们只能匍匐着听从宣判。
珈珈百德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它们的诉状,待幽咽声停止,她上前两步,在女尸面前半蹲下来,伸出手摸了摸女尸颤抖的腰肢。
它怀孕了。
准确的说,是生前。
一个多月,连灵智都没有萌生。
只要给它一段时间,它就能成长为一个厉鬼,戾气极重,为了报仇会丧失理智,最终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珈珈百德收回手,站起身来,她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会将他们全部送进地狱,而你们……”
她摊开手心,召来一盏被盛开的百合花托举着的水滴形琉璃灯,淡色的灯光并不晃眼,沐浴在这灯光下鬼物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它们有些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