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笑是实在忍不住。
陆小凤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一瞬间，尴尬、羞窘、后悔等多重复杂情绪一拥而上，饶是脸皮厚如四条眉毛陆大侠，这会儿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他强撑着推开，耳朵通红，恨不得掩面而去。
花满楼拱手拜了拜，笑道:“天使大人大量，莫与他计较。”
金色的天使睫羽微颤，颔首:“好。”
藏在花满楼身后的陆小凤探出半个脑袋和半边身子，哭笑不得又满是诚恳地也朝着天使拜了拜:“一时失言，天使莫怪，莫怪……”
天使嗯了一声，眼睛始终看着花满楼，祂看得很专注，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类的时候。
花满楼也和第一次初见时那样，大大方方地由着天使看。
陆小凤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才出了一个大洋相，这会儿纵使心里抓心挠肺的好奇，嘴上也不敢问，而他这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也发挥不上作用。
没人看他。
半晌，天使问道:“花满楼，你有愿望吗？”
花满楼和陆小凤齐齐一窒，胸膛里的心脏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跳动。
愿望。
这是何其简单，又何其沉重的两个字。
眼前的存在是货真价实的神明，祂询问他是否有愿望，只要他说，就一定会实现。
这是何其巨大的诱惑啊。
但面对这巨大诱惑的两个人类是花满楼和陆小凤。
诱惑是融化了剧毒的美酒，可以嗅其酒香，但不可啜饮。
花满楼试问自己，天使降临人间，为的是除灭妖邪，迄今为止，他可有帮上天使的忙？
没有。
反而是天使费心保护了他。
《列子》有云:“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
他既无功，岂能受禄？
花满楼笑着拒绝了这份能够令天下人为之疯狂的诱惑:“在下生活惬意，家人安康，友人为伴，已经没有别的愿望了……多谢天使好意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拒绝了友人递来的一杯酒、一颗果子。
站在他身后的陆小凤也是满脸笑意，与有荣焉。
天使感到茫然，分明人类很喜欢在神佛面前许愿，他们总有无数的愿望想要实现，那些愿望就像宇宙深处的星子，源源不绝，灭了又生，有了又要。
祂便以为花满楼也是有愿望的，可他却说自己没有。
天使眨了眨眼，祂不明白，但祂选择尊重他的意愿。
“好吧。”
天使略过了祝福这个环节，抬手覆盖在花满楼这双总是沁着温暖笑意的眼睛上，贴在天使手甲上的睫羽快速地颤动了几下，人类的身体略显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陆小凤紧张地看着，手里的扇子都快被他折断了。
天使安慰道:“别怕，不会痛的。”
[恶眼]已经没了，这个世界的异常只剩下了[善眼]，它理所应当地被认为成了一个整体，忒休斯给它的报告备注都是[妲己之眼·善眼]，这个称谓也被通过了。
[善眼]剥离的过程很顺利，它完全没有反抗，不像[恶眼]那样，明知自己死到临头，还要给干员找点麻烦。
它十分地识时务，几乎是在大魔女将手贴上来的那一刻，就自动从花满楼体内分离了出来，温驯地悬停在金色手甲上，像两枚世间寻不到的粉色珍珠，半透明的内里还缓慢流淌着一条小小的星河。
塔罗纳对它的识时务很满意，很温柔地将它回收了。
像这样配合干员执行的异常，它们都会被送回原世界去，个别很不满意原世界生存环境，打死都不愿意回去的异常也可以由时空平衡局为其寻找合适的世界。
就目前为止，那些不满意原世界生存环境的异常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选择了无限世界作为它们新的故乡。
很缺员工、啊不是，是很缺住民的无限世界也都慷慨地接受了它们。
双方都很满意。
不仅天使喜欢，[善眼]也很喜欢花满楼，所以附身期间没有闹出任何幺蛾子，它还在分离前给花满楼留下了一个礼物。
——它治好了花满楼的眼睛。
塔罗纳可以不用出手了，她的治愈魔法太偏了，可吓人。
大魔女不冒认他人的功劳:“[善眼]治好了你的眼睛，它很喜欢你。”
花满楼摸了摸真正重现光明的眼睛，露出了一个能令所有颜狗为之尖叫的笑容。
他道:“我也很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