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放下刨子,叹息声悠远。
大庆村来了一个奇怪的花白老翁,老人家首先站在碉堡外来回的看,上手摸,最后才进了楼门,蹲下来继续看地面。
最后走到一片庄稼地头停下来,看着农户抓着一架奇怪的车。
车底下有个像夹子开合的犁头,将块茎放置在车斗后,开始沿着垄道行走。
车斗有块卡板,适合的播种距离,卡板往下移动卡扣,那犁头便带着块茎深入土壤里。
大海只觉着奇怪,那老翁坐在垄上看他侍弄田地这么久也不怕晒。
而且大庆哪里都是活计,老人小孩都忙活养牲口,突然大白日出来这么一个清闲的老人家太奇怪了。
“老翁要不喝点水,可别得了热病!”
大海好心将装水的木筒递过去,顺口问了。
“老翁在瞧啥子?跟俺有半晌午了!”tຊ
“好水!”
鲁父已经好久没这么畅快喝过水了,崖子村有一处崖壁上渗水,那是一村活命的水源,自然用的仔细节省。
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老人家,早被报到了顾婓那里,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扰。
接着,鲁父又去看了渐渐成了规模,一排排整齐划一,非常美观大方的砖房。
半晌午过去,鲁父对大庆村是越发的好奇。
从曲辕犁耙车镂车这些闻所未闻的机窍让他怀疑大庆村里是不是藏着鲁氏之人,又或者是他鲁氏的对家。
“老翁觉着这大庆村如何?”
鲁父身边来了一个人,一个穿着怪异似胡人打扮,面白无须的年轻人。
这副白皮子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养出来的。
“活人之地,好!”
“明明这片土地上,最多的是那些被氏族阶级所看不起的贱民。
可天下权利却被少数的氏族掌控,是为何?”
鲁父思考,就听着年轻人自问自答。
“思来想去,我有了一个发现。
发现少数人里掌握了两样至宝,一是通过书籍对思想知识的垄断,二是器,器可以是一颗种子,一件农具,一柄利剑,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器!”
“于是为了佐证,我将器给予了他们。”
“种子可以生根发芽有了粮食,农具化肥可以深耕沃地有了产量,水泥砖石可以建城造房有了归属。”
“器所带来得生活物质上的提高,使得他们不光活了下来。
还拥有了自我的思想,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不再弯曲腰背行走,而是昂首挺胸,迎向阳光。”
“他们确实有哪里不一样了,我好奇的问他们。
‘如果有人要推倒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答‘俺剁了他’
‘俺不想再过那种日子’
‘俺想当个人’。”
被这番言论大受震撼的鲁父有些毛骨悚然,悚然于年轻人似乎在玩弄或者掌控一种可怕的力量,那就是民心!
“当褪去蒙昧的民心从一个到万万,老翁你猜,那些高高在上的阶级权贵会不会被拉下来神坛,会不会大厦将倾!”
鲁父无言以对,想一想那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鲁父回不过神来,那年轻人倒是转换了另一番话题。
“兼爱何其难,自我滤镜的去美化一个原本就是超雄的人性,犹如空中楼阁。
是人都会有欲念,有欲必争,有争则生乱,又如何兼爱。”
鲁父心惊了一下,眼睛却盯上了年轻人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神态的变化。
他此言墨家之学有何深意,莫不是知晓了我等背后的来历。
“这位公子言语间似乎对墨学不喜。”
“非是不喜,却是不适合,结合大争之世的实际背景太过理想主义化。”
“一是豺狼虎豹相争之际,劝说让他们相亲相爱,天方夜谭!
二是豺狼虎豹有吞食幼兔之欲,反而让幼兔不要主动反抗,先以爱感化之,岂不可笑!
大不攻小,强不欺弱,乱世之中谈何容易。”
闻言鲁父畅快极了,非是那事,他鲁氏也不至于分崩离析,退隐避祸。
“乱世兵伐为重,公子是否也认为机窍属实无用,匠者为贱!”
鲁父目光灼灼,正视着顾婓。
“哈哈哈,老翁不是亲眼看到各种机窍所造的农具运用在我大庆农事上的便利,又岂谈无用!
于我而言,予民利则用之,背民意则弃之!
大庆如今种种变化皆离不开匠人之功,为此我设立了一所研究院,高薪厚禄纳养匠人,便知我明意。”
鲁父一时感慨万分,有种茅塞顿开的境界,却不想那年轻人再出惊言。
“即是如此,鲁氏可愿助我究极器道,为民予益,使得天下再无饥饿,老有所养,幼有所教,人人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