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科学工作者,她很想保持理性。
可是,那突如其来的情绪如同没有任何先兆就爆发的山洪,瞬间就将她的理智吞没。
母女之间连接的感应是不会错的。
这是商时迁,她的女儿。
浑然没有察觉到车内氛围的司机下了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
他的身影遮挡了商韫玉和祝复的目光。
所有的声音、视觉又犹如山呼海啸般袭来。
她们又回到了现实里。
没有商时迁,没有那个孩子,都是梦……
“母亲、姆妈。”
商时行走到了另一侧打开了车门。
她看到了向来端庄严谨的母亲商韫玉神情落寞,像是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而知性儒雅的姆妈祝复,胸口此刻也不断起伏。
商小五看见车上的人久久没有下来,按捺不住跑了过去叫喊:“母亲、姆妈!”
这两道声音将失态的两人都喊回神了。
祝复先一步下车,但是她没有站稳,险些撞到车门。
幸好她反应还算灵敏,先一步抵住车门,稳住了身子。
从车上下来后,商时迁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早就把商韫玉抛到了身后,有些踉跄地朝商时迁走去。
商时迁趋迎,下一秒,双臂便被祝复紧紧抓住。
像是倾注了所有的力量,祝复将她从上到下认了一遍。
和八年前的遗照一样年轻的面容。
也是她们记忆中最后一次看到的活蹦乱跳的商时迁。
祝复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做了一场八年的噩梦,还是现在正在做一场短暂的美梦?
头上莹白的光将祝复耳鬓的银丝照得一清二楚。
商时迁鼻头一酸,唤道:“姆妈。”
祝复什么都没说,哽咽地将她拥入怀中。
“小、小迁啊……”
商韫玉也从车子的另一边下来了。
她的腿倒是没软,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向前,怕梦破碎了,也不敢退后,怕再也梦不到商时迁。
商时行说:“母亲,那就是小迁。”
商韫玉的嘴唇动了动,忽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笑自己之前为了形象而端着。
如今想来,不是很可笑么!?
…
红旗车开走了。
深夜里的贵宾专用停车场颇显空荡。
但在场的母女五人,内心早已被温情填满。
商韫玉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商时迁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这个在她印象里已经数月没见过的母亲。
商韫玉很忙。
在她的记忆中,她们母女一年里,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而且五次有四次都是她们放假的时候,跟着姆妈祝复一块儿去探望她,剩余的一次则是她休假时回到家里来。
商时迁跟卫以衔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她都没有出席。
当然,围棋脑的商时迁还是很能理解她的,因而并没有什么怨言。
她开口唤商韫玉:“母亲。”
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商韫玉转过身去,落下了两行老泪。
祝复回头,看到了爱人的动作,多年来养成的默契让她明白了爱人的想法。
她又想起了失去商时迁后,二人爆发的争吵。
她自责过,也埋怨过商韫玉。
直至今日,这道裂缝也是依旧存在的。
只是它没有愈合也没有继续扩大,所以她们都无视了它。
祝复拉着商时迁的手,说:“我们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她和商时迁上了商小五的车。
商时行看出来姆妈要把母亲抛下,只好对商韫玉说:“小五的助理也开了车过来,母亲,我们坐那辆车吧。”
商韫玉悄悄地将眼泪抹掉,回头看着商小五的车子发动,轻叹了声。
直到那辆雅阁驶离,商韫玉才对商时行说:“找个时间去做一下个体识别。”
亲子鉴定只能证明鉴定人和被鉴定人之间的亲权关系,却不能证明商时迁是商时迁。
而个体识别是直接通过PCR-STR技术或线粒体DNA测序技术来验证,两份样本是否源自同一个人。①
商时行说:“可是小迁的生物检材都搜集不到了。”
商时迁是火化的,早提取不到DNA数据了。
商韫玉意有所指:“你们比自然繁衍的孩子多经历了一些路。”
商时行反应过来。
她们都是通过孤雌生育技术孕育出来的,医院留存的档案肯定有基因组的信息。
*
雅阁车内。
商时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姆妈,再盯,我身上怕是真的要被盯出洞来啦。”
商小五噗嗤笑了声。
祝复收回目光,捏了捏商时迁柔软还带着温度的手。
是真实的温度!
而不是在太平间看到她时,那冰冷僵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