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的人只有几个医护阿姨叔叔,但是也很少和我讲话。不过他们是大人嘛,和小孩可能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那时他的身份尴尬,虽说名义上也是个大家族正儿八经的少爷,却因为父母离异,父亲另有新欢,被随意扔到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想起。
邯知还记得地下室的房间里很安静,没有风声鸟鸣,外界声响隔着厚厚的砖墙,无法传入他的耳朵。
只有医疗仪器工作时滴滴声,和空气循环系统带来的微弱动静,让他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没有开灯时,唯一的光源便是身旁的仪器,像夜幕海滩上甲藻散发出的幽幽蓝光,海浪拍打岸边,而他好像被世界抛弃到这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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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时光,邯知很久没有记起,几乎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此时却发现每一个画面都能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未曾褪色。
问自闲安静地听着。两人走到车前,相握的手暂且分开了,各自上了车座。
邯知并没有着急发动汽车,他缓了一下,好像在逐渐从回忆中抽离。
等到情绪平复后,他呼出一口气,语气轻松:“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病好了就'出院'了,虽然说确实留下了点阴影,不过小孩子嘛,都这样,有时候做个噩梦都会自己吓自己半天。”
邯知说:“生病当然还是要去看医生的,不能讳疾忌医。”
他朝问自闲笑了一下,语气很轻松,显然想把这当做一次随意的聊天,不打算给问自闲太多压力。
车往前开了。
“如果我在你身边的话。”
半晌,问自闲说:“我会带你逃跑的。”
他讲话的语调平缓,尾音很柔和,却无端让人想要相信。
邯知有些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又笑了:“啊。从医院跑出来吗,然后呢?”
Alpha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讲了一堆话白白做无用功:“生病就要去医院。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不是医院。”Omega温柔又冷静地反驳他:“不管是谁,都不应该把小孩一个人关在地下室里的。”
“......”
邯知沉默了。
问自闲其实清楚他在等待什么,无非是想要一个契机,递出一个切口,给彼此相互坦诚的机会。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更应该有这种吐露过去的必要。
可是邯知对他的过去、来历,一无所知,而问自闲却对他的大部分人生经历了如指掌。
这真的公平吗?
问自闲看向窗外,恰好有一只鸟掠过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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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华岫时,两人之间还留有一些微妙的氛围。
邯知把问自闲的药拿出来,仔仔细细分类,贴上标签和注意事项。问自闲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从背后抱住他。
“嗯?”邯知转头:“怎么了?”
邯知倒没有很受挫。不想说就不想说吧,他这样不愿提及过去,说不定那也是一段十分艰难的回忆。
反正一生那样长,两人还有数不尽的时间去了解。
他蓝色的眼睛看向恋人,大海一般深邃。
问自闲怔怔地和他对视片刻,不由自主地凑上去亲了亲:“邯知。”
是撒娇的语气呀,叫了名字却又什么也不说。
邯知心被他弄得软乎乎,回抱住对方:“我在呀。”
问自闲忍不住笑了。
他把脑袋埋在Alpha怀里,难以抑制地,一次又一次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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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泰曼'将在近期登陆,预计逐渐向南部沿海靠近,强度逐渐增加。”
“市防部门决定于x月x日启动防台风Ⅳ级应急响应。请广大市民密切关注台风预警信息,及时掌握台风动态,做好防范,确保安全!”
电视机里播着天气预警,邯知路过时看了两眼:“台风要来了啊。家里得多准备一些东西。接下来就不要出门了。”
问自闲说:“阳台上的花也要搬进房子里,我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呢。”
他端着水杯,愁眉苦脸地被邯知盯着吃药。
其实吃药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只是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很新奇。
出于关心的约束,给人一种被棉花包裹着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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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吃完了,两人窝在沙发上,问自闲摆弄看手上的荔枝挂件。他的小雪花还没完工,剩余两个小角。
邯知按了遥控器,电视换台。
家长里短的都市剧,换掉。财经晚报,换掉。法治讲坛,换掉。
跳转到新闻频道,主持人面对镜头,面色凝重,语速很快地讲着什么。
邯知还想按下按键,身旁的人忽然一把按住他的手。
他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怎么了?”
屏幕上正插播一条案件,有个Beta的尸体被人在某个巷角发现。那里正是监控死角,平时无人经过,一切证据表明Beta是意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