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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段毓桓的病重,朝中人也逐渐从景晨那里收到了消息。陆陆续续有人提出要为先王戾太子平反,要求彻查当年戾太子被废一案。
当年的案子本就是段毓桓做的,现下为戾太子平反,其意不就是在说段毓桓得位不正。这让本就缠绵病塌的段毓桓更是吐血不止,整日连清醒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王上病重,朝政由五官监理。五官又以大司马为首,景晨不主动提给段毓枢平反之事,自有人会提。她的默许,就是明确的信号。
文臣皆知大司马对他们并无半分好脸,现在王上病重,朝政又被大司马等人把持,朝中哪里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想到景晨少年时便敢在大殿之中斩杀谏官,袭爵后更是当街折辱儒生,桩桩件件,如何能让他们忍得。
局势如此艰险,这些人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众人以魏珂为首,势必要让景晨还政于王上。
朝野非议,景晨浑然不觉。她甚至没有穿常服,只是一袭玄色便服,就走在了王宫内城。冬日寒冷,风带着凉意,吹在她的身上,带动她并未束起的发丝,青色的发带随风飘扬。
景晨站在宫城之下,看着角楼飒飒作响的王旗。
神色幽深,无人知晓她在想些什么。
公车令见她前来,跪伏在地,不复曾经的傲然。他五体跪地,声音略有滞涩,仔细听去还带着颤抖,他道:“奴见过大司马大将军。”
景晨瞥了眼这人,嘴角缓缓勾起笑容来。她的声音如同眼下的寒风一般,冰冷刺骨,她说道:“本王还记得,除丧入宫那日,公车令唤我世子。”
“奴有罪!还望大司马饶恕奴。”公车令声音更是颤抖至极,他丝毫不敢抬头,生怕景晨的玄机出鞘,当场杀了他。
“何罪之有呢?”景晨淡笑道,随后她并不理会两股战战的公车令,绕过他,径直向着安置段毓桓的勤政殿偏殿而去。
在即将进入殿门的那一刻,她又一次回头。
只见长长的宫道上只有一条为她而清扫开来的小径,小径两侧是她的车驾经过时,留下的深深痕迹。而在更远的地方,是红色的宫墙,宫墙将重重宫阙包裹,她站在权力之巅的殿前,整个人却是那样的渺小,似是天地之中的蜉蝣一般。
有风吹来,将景晨那一些些感慨吹散,她轻笑着收回了目光,转手推开了勤政殿的殿门。
蜉蝣?
怎会?
她是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大将军,只要她想,她能够亲手将针对于她的王杀死;只要她想,她可以扶持任何一个人上位;只要她想,哪怕是戾太子段毓枢,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也能拯救他于危及之间。
只有她能做到如此地步,也只有她能够全然不在乎那些后世评价。
史笔如铁?
文人要真的那么能写,那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她的铁锤硬还是这帮文人的贱骨头硬!
第120章 是谁?
是谁?
。
勤政殿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半分的改变。
景晨的手抚摸着榻上的小桌, 脑中却自然地回想起了父兄战死那日传回的军报。与她的大逆不道相比,父兄对待段氏王族可谓是忠心耿耿,可是他们却死在了王族的算计之下。
所谓的忠心有什么要紧。
说到底, 不过是一些劳什子的心理负担罢了。
床榻上的段毓桓听到声响,他撑着身子, 看了过来。
景晨的目光与他相接,并未见礼, 而是径直地向他走去。
因着面具掩映, 床上的段毓桓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四下瞧去,发现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段毓桓顿时大惊失色,扯着嗓子挣扎道:“来人!来人!”
好好一个王, 现下却像是被吓破了胆子的丧家之犬。景晨嗤笑,顺手拉过了椅子, 坐到了段毓桓的床前, 道:“别叫了,你合该晓得,在我面前,你并无任何反抗的能耐。”
莫说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司马大将军, 就是过往,这皇城内外也都在她的控制之下。哪怕她服丧三年,哪怕他扶持了启泰上来,这帮人忠心的还只是司马家。
想到这,段毓桓就恨得牙痒痒,他的额头上汗珠暴起, 唇色变得越发苍白。要是眼神能够杀人,他面前的景晨怕是早已经重伤在地。
景晨根本就不在乎他这样的神情, 她拍了拍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道:“我不明白。段毓桓,你说,你我就将君臣相和的戏份演下去该多好。你偏生要做出这许多劳什子的事情来,何苦来哉呢?”
身为一国之主,哪里能够忍受得了有人骑在他的头* 上。段毓桓目眦欲裂,他一把抓住了景晨细嫩的手腕,咬牙说道:“孤是王,你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