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乔翌也是从别人口里听说,李好因这惊天的一句,被年级主任拉去谈话,结果死活没问出表白对象是谁。
乔翌不免酸溜溜地想,李好倒是个真好汉,也不知谁这么幸运。
彼时他正坐在教室,对着一道政治试卷发呆,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最简单的哲学题,乔翌却满脑子想的是他与李好。
他乔翌死皮赖脸缠着李好这么久,被拒绝一次不说,还被拒绝了第二回 ,任他再没脸没皮,也没心思再纠缠了。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他偏着稀罕李好这条河,一而再再而三地淌进去,直到被泼了冷水,浑身湿透才得以清闲。
他疑心李好那晚让他说个清楚,正是为了次日发难,然而他又不肯信李好会有如此心思,只得胡乱编了个理由替李好开脱,给心里那块打上个补丁,算是揭过。
“喂,喂!乔翌!李好去哪了?”
“不知道,要答案吗?”
佘超嘻嘻搓了下手,喜滋滋接过那张乔翌的卷子。
乔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着眼,圈点了两个关键词,算是给题目一个面子,然后潦草写了个C上去,挪开眼看下一题。
暖风吹着,这几天暑假补课,每天多排了两节自习,他心里乐得很,日有所学固然重要,查漏补缺亦不能少,平日整理了厚厚一沓的错题,眼下终于有时间看了。
硬壳的笔记本,用久了,封面上满是划痕,乔翌看着难受,自己拿油纸包了层皮,天气太热,连接处有些溢胶,好几页粘到了一起。
他一点点抠开胶痕,小心翼翼分开牵连的页与页,纸张倒下的瞬间,他看见蓝色的字迹。
李好清秀的小字写在边上空白处,满满当当,都是批注,譬如向量的第二种解法,立体几何的另一种辅助线,二阶导数乔翌哪里易错,不一而足。
在清一色的红色订正里,那抹蓝格外亮眼,也格外刺眼。
乔翌眨眨眼,透过行行字迹,他看到了李好夜下点灯奋笔疾书的身影,看到了他对自己细入微末,关怀备至的心绪,他是一个合格称职的兄长,是这样好,好到世间独一无二的李好。
不过是一张纸,乔翌却觉得重于千钧,他手腕乏力,心生胆怯,几乎翻不开下一页。
那一张纸纸在风中如获实质,刻画出恣意的形状,一片片墨蓝似深不见底的海渊,快要把乔翌吸进去,溺在水底。
乔翌飞速看完整本,用力将其合上,五指颤抖着压在上头,一如偷看了禁书的稚子。
是啊,他喜欢李好,即使被拒绝了一次,两次,即使看到李好恋爱成婚,也还是喜欢李好,李好对他这般,谁又能不深陷其中?
但他也并非不知好歹,既然李好喜欢的是别人,他就在这里悄悄看着,静静爱着,不打扰便是了,李好对他这般,他又如何能不成人之美?
喜欢与放手并不冲突。
佘超叫了他几声,乔翌都没回应,直到一张飞机形状的纸飘飘然落到他桌上,乔翌才动了动。
教室后门拉开又关上,脚步声声声作响,椅子拉开,李好回来了。
刚刚班主任点名要他出去,乔翌瞥了眼李好的脸色,估摸着又是篝火晚会的事。
想来一个年级前几,能参加奥数省赛的好苗子,如此出格的举动合该是要好好管管。
乔翌那点作恶的心理再度作祟,心道李好害他难过,被训两句也是活该,横竖老师要他的成绩,也不会真把他如何。
于是乔翌漫不经心理了理桌子,佯作无事换了本错题,手还没碰到本子,班主任便进来了:
“乔翌,你来一下。”
走廊上。
乔翌忐忑着出去,听班主任苦口婆心了许久,眼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有惊讶,有感动。
老班说下学期他的学籍要调回去,想来是陈兰香他们的安排,只是还没来及与他通气,而老班担心他先前的学校层次稍逊,乔翌回去会有懈怠,特意嘱咐了他要时时勤勉,常常总结,万不可在最后一年懈怠。
“到时候我托李好给你每周带一份卷子,省得你再印……”
“不用!”乔翌脑子没跟上嘴,下意识拒绝,而后意识到不妥,替自己解释道,“下学期我不住我哥那儿了,别耽误李好学习,您线上发给我,我自个儿打出来就行。”
班主任也不勉强,点点头,添了几句关怀的话,便让他回去了。
“老师,谢谢您。”
乔翌临进门前折回来,郑重一鞠躬,班主任弯了弯嘴角,示意他赶紧进去吹空调。
“乔翌——乔翌,”佘超晃荡着椅子,凑过来问他,“老班怎么说?”
乔翌头一次觉得佘超也顺眼起来,偷摸着凑过去,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