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长老脚步微微一顿,头也没转走了。
卓依是笑着的,眼泪却不停往下掉。
长老走后不久,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男人出现在山洞中。
男人声音中年,身形中等,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他的出现卓依也不意外。
男人走到卓依身边蹲下,拿出一只拇指大小的蛊虫放在卓依沾有祭雁青血液的手上,那虫子大口吮吸着残留的血液,直到腹部鼓起它才意犹未尽停下,爬回了男人手中的瓮中。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摇头说。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连命都不要了,何其愚蠢。”
卓依闭着眼睛不语。
男人走后,卓依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左手手中紧紧攥着志文送给她的一对耳环,右手则是握着一把插在脖颈间的短刃。
寨中,祭雁青母亲住处。
沈决再醒来时,躺在自己房间的竹床上。
高烧过后的头又闷又疼,身上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挣着身子坐起身,记忆回笼,沈决掀开被子想下床,奈何腿上的疼生生把他刺的又栽了回去。
往自己腿上一看,膝盖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他的手臂,小腿上皆有密密麻麻石子的划伤。
窗外夕阳西下,竟是傍晚了。
沈决忍着腿上的疼,下床开门,刚好和一只半人高的白犬视线对上。
白犬哈着舌头,身后站着卓然。
卓然瞧见他,用不熟练的汉话说:“你醒了。”
“阿青呢?他怎么样了?”沈决第一时间追问祭雁青。
那天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祭雁青浑身是血的样子依旧让他胆战心惊。
卓然说:“他没事,已经,醒了。”
“谢谢。”沈决面上一喜,不顾自己的伤,匆匆忙去看祭雁青。
祭雁青在他自己房间,木门虚掩着,沈决直接推开,“阿青。”
祭雁青靠在床上,上半身裸着,自肩膀到胸口处裹了一圈又一圈纱布,靠近心脏的纱布位置还隐隐沁着一点红色。
然而让沈决怔愣愕的是祭雁青几乎整只铺满后背蝴蝶刺青。
那只蝴蝶的翅膀随着呼吸的动作微微起伏,远远望去有种真要活过来的诡谲,却又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祭雁青那张昳丽俊秀的脸苍白无血色,腿上盖着薄被,手中捧着一本封皮很古旧的书,听见声音,微微侧头往门口看去。
视线落在沈决缠着纱布的膝盖,和手脚上大大小小的划伤。
沈决滑稽地一瘸一瘸走过来坐在祭雁青床边,一脸担忧查看他:“阿青,你怎么样了?”
祭雁青如湖泊一样的瞳仁一直看着沈决,他说:“已无事。”
沈决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吓死我了。”他看向祭雁青后背那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刺青。
蝴蝶的眼睛好像有种魔力,让沈决不由自主伸出手想碰一碰。
“疼吗。”祭雁青忽然出声,立刻将沈决伸出去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沈决抬头,发现祭雁青正盯着自己的膝盖看,黑又长的睫毛半阖着,鸦羽一样。
反应过来祭雁青在关心他的伤,沈决喜出望外,“不疼。”
“你真的没事了吗?”沈决望着那处渗血的纱布,仍有些担心。
祭雁青耐心答他:“嗯。”
回忆起卓依拿刀刺过来的画面,且不说他看到一大片黑压压的物体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但卓依身边当时站着的那个‘人’,分明是下葬了的朱志文。
已经埋下的人,又被卓依挖了出来,这种事听起来就很骇人。
卓依伤害祭雁青一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理由,于是沈决定了定心神,问:“阿青,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卓依才伤害你。”
祭雁青和卓依同时出现在后山,不可能是巧合。
祭雁青收回落在沈决膝盖上的视线,合上书,从枕侧拿出来一张皱巴的,淡黄斑驳的相片递给沈决。
沈决接过照片,那张照片看起来很旧,画面中有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男女。姿势很亲密,一看就是情侣,背后的风景很是眼熟。
定睛一看,不正是这座寨子其中某处。
照片中的女人脸已经看不清了,且照片本身皱皱巴巴,像被人一直攥在手里一样,但是那男人的脸,竟是朱志文。
照片的背后还写着看不清的几个字。
依稀能辨认出来是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名字和年月日,名字只能看出来朱志文的,女方则被血迹模糊了。
沈决心中陡然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不敢相信,于是去看祭雁青,“这张照片你从哪弄的?”
“昨天晚上我去了停放朱志文尸体的祠堂,这张照片被朱志文一直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