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决顶着夜风,在寨中狂奔了很久,一直跑到自己双腿发软,再没力气才停下。
他剧烈喘着气,狂跳的心脏咚咚作响,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剧烈运动后,喉咙中的呼吸是刺痛的。
头顶月亮高挂,今天的夜幕中繁星不再,只有一颗耀眼夺目的启明星,孤独的,远远守在月亮周围。
沈决仰头看那颗启明星,紊乱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这里靠近寨子中央,深夜时分,有两个扛着物件的寨民从一旁的广场路过。
广场空旷安静,一点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
沈决听到她们的闲聊。
“阿喜婆婆家的南知丫头回来了。”
另一个回:“那丫头没忘了养她的阿喜婆婆,是个好丫头,就是可惜阿喜婆婆年寿已高,怕是没几年光阴了,你说阿喜婆婆有没有可能把南知那丫头,嫁给咱大祭司?”
她们大概是抬累了,放下东西,一边休息一边继续闲聊,全然没有发现一旁阴影中的沈决。
“我看很有可能,前段时间,阿喜婆婆不是给南知去阿久家说亲呢,南知知道后,跑去找了阿久,直接跟人家说,有心仪之人了,那丫头从小就喜欢祭雁青,你说她的心仪之人不是大祭司还能是谁?”
另一个人听后犹豫道:“可是…大祭司不是跟那个外人……”
“哎呀,你怎么不想想,那个外人对大祭司都做过什么,大祭司还能爱他?你没看到这几天大祭司对他多冷淡吗,这次带他回来,只为了咱的神树。”
另一个人觉得挺有道理的,“好像还真是。”
两人歇够了,重新抬起物件,“走吧,阿喜婆婆肯定会在临终前把他俩的事给办了的,说不定阿喜婆婆现在正在给他俩绣婚服呢,到时候我们都去喝喜酒。”
两人的说笑声渐行渐远。
沈决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两个寨民的话。
阿喜婆婆会把南知托付给祭雁青,祭雁青会和南知结婚。
那他刚刚没有听到的祭雁青的回答。
是答应吗。
他答应阿喜婆婆了吗。
沈决的心犹如被一个木锤,不轻不重敲击了一下,从心脏处传来的震颤,蔓延到四肢百骸。
下一秒便是疼觉,从心脏处传来的,前所未有的痛觉。
疼得他弯腰跪在地上,死死攥着心口,冷汗直冒。
他本能地想去口袋中拿抑制子蛊的药,可他早在离开高塔时,就已经吃完了。
没有药,痛感无限放大,沈决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心如刀绞。
…………
昨夜沈决一整晚没有回去,他在夜露深重的外面坐了一整夜。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光辉洒在他沾着露水的睫毛上,他才慢吞吞从地上起来,往回走。
等他走后,沈决刚刚待过的位置上,被一个欣长的身影覆盖,风撩起他身上的银饰,叮铃作响。
那个身影一直注视着沈决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回到住处时,沈决看到祭雁青在关门,是要出门的意思。
瞥着他被露水打湿的衣服和头发,祭雁青蹙眉,“昨晚怎么不回来。”
“我…我迷路了。”
祭雁青盯着他的有些苍白的嘴唇和发烧泛红的脸颊看了一会儿。
重新推开篱笆,祭雁青让沈决进去。
沈决机械地听着祭雁青的指令,祭雁青让他回到房间坐下他就回到房间坐下。
昨夜受了风寒,这会儿头重脚轻,也很晕,大脑失去思考能力,只有浓重的倦意,席卷着沈决全身。
他浑浑噩噩坐在凳子上,头上忽地被罩了一块干毛巾。
沈决扯掉毛巾,看到祭雁青拿来一套干净的苗服。
“去换。”
沈决迟疑了两秒,接过衣服,他的眼皮很重,手脚像灌了水的棉花,又重又沉,每一个动作都像上锈的发条,卡顿缓慢。
忘了怎么浑浑噩噩换掉衣服的,也忘了怎么昏昏沉沉睡过去。
醒来后,他的身上压了很厚一层被褥,像裹粽子一样裹了个严严实实,被子里的身体捂出一身薄汗,昨晚受的风寒这会也被捂得好全乎了。
他怎么不记得睡前自己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沈决艰难从粽子似的被子里挣扎出来。
外面天光大亮,已是晌午了。
接着他一愣。
今天是第三天。恢复神树的最后一天。
门被推开,祭雁青走进来,清冷的眉眼睨着沈决,视线落在他不再病态潮红的脸颊上一秒,很快移开。
“醒了,跟我走。”
祭雁青是要带他去最后给神树放血。
到达后山,沈决望着被从泥土中连根拔起,用红绳一一仔细捆住枝干的神树,茫然,“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