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音很不想看阿庚的脸,转头望向操场。神经突然绷紧,在理智分辨出来前,他反应迅捷地把三元推一边。与此同时,一个棒球飞速而来,三元躲开了,海音却来不及闪躲,正中他的右大臂。啵的闷响,球落到地面。
海音轻哼一声,手臂的疼痛快速蔓延,卷起衬衫,只见大臂上现出一大块紫红。三元大吃一惊,蹲下来观察他的伤口,“很疼吧,我靠,肿了。”
阿庚去拿急救箱,棒球教练和孩子们马上过来道歉。海音连连说“没事,小事”,这些人围着他七嘴八舌,海音只想把他们统统驱走。这所谓的夏令营,教踢球的不会踢球,教打棒球的连基本安全规则都不会,简直就一草台班子。
转头看,却见三元眼里满是关心——海音的心情登时爽快了不少。
“我没事,别忙了,我一会儿去医院看看,”他捡起棒球,用左手掂了掂,交到三元手上,“走了,再见。”
海音发动引擎时,牵动了右手臂,疼痛猛地袭来。他懊恼得很,这是伤了肌肉,得养很久才能痊愈了。这失控球要是打中三元的鼻子,后果不堪设想。
拿起奶茶喝一口,馊了。天气太热,他的脑子太乱,千头万绪,总之就是他不该来这儿。他踩下油门,轰地离开这荒僻之地。
海音走了半天,三元还是心绪不宁。他给海音发了信息,问他有没有去医院,那边却没有回信。
到了晚餐时间,阿庚一脸郁闷地坐在他旁边。“怎么啦?”三元歪头看他。
“老黄叫我明天别来了。”
“啊?为什么?!”
阿庚抽出一张纸,粗鲁地擦了擦嘴。纸上沾了铁红色,看起来像是锈迹,“我忘了擦唇膏。”
三元伸手撕下他下眼睑的假睫毛:“这个也忘了。”
阿庚把玩着纸巾,豁达地笑了笑:“哎,我的脑子真是,每次都弄不干净。”
“那又怎么了?化妆关他屁事!老黄只准自己秃头,不准别人涂口红了?”
“他说有人投诉了,说营地打棒球没安全措施,说男教员化妆是个变态,我靠,我也别为难他了,我说了今晚就走。”
三元堵着一口气,“我跟他说道说道。”
“别!”阿庚拉住他,“这事跟他说不明白。”
三元愣了愣,丧气地坐了下来。阿庚早接受了现实,反而安慰三元道:“上家不行找下家,活儿多了去了。不用担心,下家给的钱说不定更多。”
“也是,那你够钱花吗?不是说要买啥牌子胸罩来着?”
阿庚挺了挺胸:“没钱就不戴了,我姐老说我戴了假胸像母猩猩。”
三元乐出了声,“还真是。”
阿庚背着球包就走,三元登时觉得这荒郊野外寂静得难受,老黄看他的眼神很猥琐,三元费了很大劲,才忍住不往他的秃头吐口水。
晚上海音终于回电话了,三元有气无力道:“你的伤怎样了?”
“你说话怎么半死不活的?”
“啧,我没心思跟你贫,你没事我挂了。”
“脾气真臭。”
三元长叹一声,终究不舍得挂电话,宿舍里太无聊了,他很想跟人说话。
“阿庚刚被辞退了。”
海音冷笑:“意料中事,光天化日带孩子踢球,涂着大红嘴唇,别说孩子,我看着都难受。”
“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真他妈脆弱!咦,你那么喜欢到处举报,是不是你投诉的他?”
“我是投诉了,我投诉球场没有安全措施、教练连球棒都不会握,没有资格教人。他穿女装与我何干?我没那闲心投诉他。”
三元一想,也是,海音不干利益无关的多余事。“球场安全您甭操心,以后别来就好了,你投诉教练干嘛呢,老黄鸡贼得很,正在想尽办法克扣我们的钱呢。”
“你要钱不要命了?今天那个球差点打断你的鼻子。”
三元这才回过味来,“原来你担心的是我的安全。”
“当然,你躺病床上我们的交易不用谈了。”
三元嘴角上扬,静静地笑了起来,可海音听不见,只感觉那头没了声息。“喂?”
“我在呢。你的手臂还疼吗?”
“疼。”海音本来想夸张一下病势,但临到嘴边,只轻轻归结了一个字。
三元很是过意不去,“多亏你了海音哥哥,帮我挡了一劫。”
“道个谢就完了?”
难道要我把房子让给你?不至于。三元想着,笑道:“我放假就去看你,给你买点好吃的补补。”
“好,我等着。”海音的语气不自觉变得轻柔,如果他面前有镜子,就会看到自己眉眼都在笑,腼腆纯良,一张孩子气的脸——他不会展示于人前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