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谦回头看着周徐映,涌到嘴边的话,反复吞咽。
法律公益援助,需要下到县城,为期两天,周日晚上才能回来。
离开京城,周徐映就未必会同意……
“有事?”
周徐映诚然是最了解贺谦的。
贺谦抬头又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说。”
自从贺谦出现在别墅门口等待他,周徐映就知道,贺谦是有事。他从不等他的。
贺谦倒了杯水,慢腾腾地喝了两口,目光挑起时眼睑下的试探被周徐映一眼看清。
“明天,学校有个法律援助的公益活动……”贺谦顿了顿,“我能参加吗?”
周徐映碾了碾皮鞋,低头看着脚尖,右手从茶几上拿过烟盒,咬了支烟在嘴里,点火时用的左手,不稳的发抖。
贺谦不会等他回家的……周徐映知道。
“展开说说。”周徐映没有当下拒绝。
“带队的老师是红圈律师事务所的,学校的外聘老师,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初级律师。”
“……”周徐映无声。
“法律公益援助,主要是帮助偏远地区的农民工做免费咨询的,这次活动我们学校的志愿者会和初级律师一起挑选案例,做后续的跟进……”
“……”
“但是要下县城,两天,周日傍晚才能回来。”
“……”
回应贺谦的,只有沉默,和白色烟丝。
像是一块石头掉入水井中,竟发不出半点声音,意外安静。
“你……”不同意就算了。
“嗯。”周徐映抢断贺谦的话,“去吧。”
“???”
贺谦瞳孔一颤。
周徐映答应了……
贺谦本该庆幸,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竟然没太大波动,直勾勾地盯着周徐映的侧脸。
“几点出发?”
“早上八点。”
“明早我安排人和你同行。”周徐映看了看腕表,“不早了……”
贺谦看着周徐映的伤口,“你的伤……”
“没、事!”
周徐映咬字加重,怒气灼着字眼。
烫了贺谦一下。
贺谦起身往回走,周徐映低头抖着烟灰,泪水滚的比烟灰落得要快,啪嗒一下砸在手背上。
透明的水珠,鲜血淋漓。
周徐映克制低头,他抬手,用指节剐蹭着眼窝,擦去灼热的泪珠,眉头紧蹙,隐隐抽动着。
后知后觉的疼痛包裹着他。
这一下,不见血,却比刀划开肌肤还要疼,疼的他发寒。
贺谦走到客厅门口时,回头看,周徐映弓着身体,脊背内曲,难以遏制地颤动……
周徐映,在哭。
贺谦鼻子涩的厉害,一低头,回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把自已埋进被窝里,掰着指头数,不知道数什么,就数周徐映做的事,对他的好和不好。
贺谦彻夜未眠。
数了一夜,他也没掰扯清楚。早上一听见屋外有响动,他立马拉开房门出来。
管家正要敲门,手还僵在半空上,“贺先生……早?”
“早。”贺谦往外走,“周徐映呢?”
“少爷很早就去公司了,陪您下县城的保镖在楼下候着了,您吃了早餐就可以出发了。”
“哦……”贺谦心灰了灰。
他洗漱后下楼喝粥,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周徐映走的好快。
今天是周末,也要上班……
贺谦撂下筷子去了集合地——律所门口。
这次是乘坐大巴去往县城,保镖后车随行。律师在车上笑着与志愿者们闲谈,问到贺谦时,贺谦语气敷衍、应付。
他不知道周徐映的伤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当下的担忧算什么。
他不想在一段无法定义的关系里,去定义一份情绪。
贺谦没有留在周宅。
贺谦的爱不吝啬,但不会只给一个人。
贺谦不会因为周徐映的伤,放弃这次的法律援助,这是贺谦想做并且意义深远的事。
……
大巴抵达县城,支好棚架,是早上十点半。
陆陆续续的有居民排队过来咨询,贺谦准备了一个笔记本,记录律师提供的方案、咨询内容。
间隙,他给周徐映发了短信。
贺谦:【去医院了吗】
这条信息,到傍晚都没得到回复。
团队正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一位老奶奶跌跌撞撞的拿着一包文件袋走过来,衣衫褴褛,银发斑白。
“诶诶诶……”老奶奶摔了一跤,文件飞出去,她慌张的捡,拍干净,膝盖疼得腰都直不起来,只顾着往这边跑。
贺谦率先过去扶她。
老奶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抓着贺谦的手痛哭涕零地说:“我老头在工地上摔了,腿残了,现在赔偿款都没给,我上门要,下跪……他们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