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是傍晚。
周徐映将他转入了单人间,陪护。
他坐在床边,给贺谦喂粥,等待医生查房,查完房后,他把贺谦推出去逛逛。
微风迎面吹来,凉凉的。
夏天快过去了。
周徐映的生日,也快到了。
贺谦抬头,看着周徐映。
二人中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那堵墙一点点的坍塌,但依旧存在。
周徐映说要他,管他。
贺谦始终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问题不解决,隔阂永远存在。
周徐映把贺谦推回病房,给他喂水,哄他睡觉。周徐映像以前那样,给他念报纸。
周徐映喜欢看报纸。
一个十分古板的爱好。
贺谦很容易被哄睡,周徐映在,贺谦睡得很快,也很安心。
这两年来,他从未如此安心过。
在贺谦睡着后,周徐映低头吻在贺谦的眉心,轻声说了句晚安。
接下来的几天,周徐映都在。
直至贺谦出院。
周徐映把贺谦送回小区,贺谦从周徐映手中接过东西,把护身吊坠递给周徐映。
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周徐映的。
他给周徐映了,就不会拿回来。
周徐映蹙眉看着贺谦手中的吊坠,贺谦说,“拿着。”
周徐映伸手。
护身吊坠落在掌心里,烫烫的。
贺谦把东西搬上楼,没要周徐映帮他,也不愿意让周徐映看见他的窘迫。
贺谦不需要心疼、怜悯。
-
晚上。
贺谦给林叙打了电话。
今天林叙不值班,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贺谦楼下。
贺谦坐上车。
林叙将车子开向郊外,越来越偏……
贺谦看着霓虹的城市变为路灯、树影,斑驳的光线透射在他的发丝上。
贺谦扭头看向林叙,“去哪?”
“周徐映的墓地。”
“……”
贺谦僵硬着身体,抖了一下。
他木讷地张合着唇,昏黄色的灯光陆离,碎成光片,贺谦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阴沉的黑暗。
一个小时。
车开了一个小时,到了十分荒芜的郊外。
一个随意围着的护栏内,有一块墓地,周围的野草被清理的干净。
走近后贺谦才发现,墓碑上没有名字。
是一块无字碑。
矮矮的,看起来并不讲究。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林叙指着这个墓碑说,“这是周徐映给自已准备的墓地。”
“上面……为什么没有名字。”贺谦呼吸都是凉的,这股凉意直逼肺腑。
“因为不会有人来祭拜他。”林叙笑了笑。
“……”
“他准备很多年了,常来看,周围就清扫的干净。”
贺谦听着林叙继续往下说,四肢百骸,愈来愈凉。
“你以前,是不是说过让他去死?”
“贺谦,其实他真会去死,周徐映很早就活够了。他病了多久,就熬了多久,只是他必须活着……”
“我认识他很多年,他病重的时候,就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两年最为严重。他什么都没和我说,但我总能从他嘴里听见一些难听的话。”
“是你和他说的。”林叙看向贺谦,“除了你,他不在意别人。”
“他觉得他病了,把你传染了。”
贺谦的眼眶湿润,他看着无字碑,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歪歪扭扭着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贺谦才知道,原来那天他与沈锡说的话,周徐映都听见了。才知道那些话,让周徐映不敢接近他,偷偷的暗恋了他很多年。
他才知道周徐映暴戾嗜血背后的沉痛过去,才知道周徐映被抛弃,艰难地活了许多年……
才知道周徐映很早就想给他撑起一片天,让他开心。
周徐映喜欢他了很多年。
林叙看着贺谦,继续往下说。
“他是不是说过,十一月会放你走?给你自由?你知道为什么非得是十一月吗?”
贺谦茫然摇头,视线模糊。
“十一月九号……”林叙顿了一下,“他生了病,做了个梦,梦见你在24岁的十一月九号会出现意外。”
“他锁着你,只是想让你活过24岁!”
“周徐映是人也贪心,他想试着从你这得到感情的回馈,一点就行。但你们的开始,就是错的。”
“他病了,他拴着你,强迫你。你恨他,理所应当。贺谦,这些年他对你怎么样,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躁郁症患者,阴晴不定,易怒后会伤人,但他伤过你吗?”
答案是没有。
周徐映从未对贺谦动手,他只是会砸东西。
贺谦不喜欢周徐映砸东西,和他生过气。周徐映就没再砸过东西……
林叙又问:“在他囚禁的时候,在他生气发病的时候,有说过一句后悔让你去读书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