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千业这一出的杀伤力太悚然了。
谢漆原本冷眼听着,此刻却顺着方贝贝的话想到了别的,眉头忽然深锁。
杀人易,诛心难,这些倚仗出身,一入世就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确实易杀不易折。
何卓安、姜云渐、韩志禺、高瑱、高沅……吴攸呢?
方贝贝都备受震骇然无措,师父死了,爱人不在身边,内心对旧主的守望惯性愈发顽固地浮出水面,折磨得他眼神迷茫。
影奴绵延的后遗症。
谢漆摸他的发顶,想了想吩咐了一些任务交给他,不至于让方贝贝陷入混沌。
“高沅一早和你无关了,怜悯他,你便脱衣看看自己身上的疤。梁家之罪罄竹难书,你要是放不下,待唐维空闲下来大可去问他对高沅的处置。心里要是难过,写信一股脑告知许开仁。”
方贝贝应下来了,抬起滚圆的眼睛看他,凄切未泯,饱含信任与羡慕:“谢漆,你真冷静,真好。”
谢漆笑了笑,没说什么,打发他去执行任务了。
他不冷静的时候只是没让他们看见。
他一个人去爬梯上坐下,垂着手召了踩风来询问这半个月的情况。
“大年初一那天,陛下怎么样?”
“陛下那日有些反常,找不到恩人你还发了脾气。”踩风说着哆嗦了下,“陛下白天看着很生气,到了夜里却很难过,似是一夜未睡,翌日眼睛熬得通红……恩人,你眼睛怎么也红了?”
谢漆怔了怔,摇头:“无事,你接着说。”
踩风仔细汇报了高骊这半个月,提到高骊初二那天去了一趟护国寺。
谢漆眼睛便眯了眯。
踩风紧接着提起高沅,他管控着宫里的大半内务,通晓宫里的风吹草动:“恩人,这邺王的疯症经了十个以上的御医确诊,眼下暂时来看必是仍圈禁在宫中的,既在宫中,其内务便在奴的管辖下。”
踩风话未尽,睁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谢漆,摆明了只要谢漆一声令下,他便能遵照他的心意定高沅生死。
谢漆看着他那眼神,忽觉周遭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
万人仰颈,奉刀自请,生杀予夺的特权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谢漆低声:“盯着他,不用做什么。”
他警惕着这把无形的刀。
*
是夜,高骊总算结束了一整个白天的兵荒马乱,勉强处理完前朝的乱事,揣着一颗疲倦又亢奋的心速回天泽宫,一回来就睁着饿狼似的眼神环顾,一眼看到坐在爬梯上最高处的谢漆,拔腿便过去逮人。
谢漆正垂眼看公文,一连失眠了半月,感官略有迟钝,听到高骊的动静便放下手中物,还没来得及唤人,高骊便排山倒海地跨上来,一条腿跪在夹板上,俯下来一把压住了他。
高骊沙哑地喊:“谢漆漆。”
“在。”
高骊顿觉四肢百骸都被一股热流润过了,大手扣着他后脑勺紧抱着,严严实实地揉了半晌。
谢漆只觉被一座小山压住了,本能地先抬起手抱住高骊,放空一切,摩挲他硬邦邦的腰背,猫一样轻蹭他侧脸和颈间。
两人都处在身心俱疲的极限,但因见了对方,心魂又极度亢奋起来。
紧贴着说不到半晌话,谢漆便觉得被半压得窒闷,推推高骊胸膛,示意下了爬梯再细说,高骊却直接箍着他的腰送上宽大的夹板,大手微微哆嗦着攥住了他的腰。
谢漆嘶了一声,方才的波澜不惊被攥碎了:“在这?”
高骊耳廓红着,动作却强硬得不容置疑:“嗯!”
“……”
好吧。好一阵分开了,此刻重逢,玩得花点也合情合理。
谢漆这么纵容地想着,被压在最高的夹板上吃了一次,爬梯甚高,他以前也常仗着轻功爬上爬下,这还是头一次萌生恐高的感觉。
高骊中途扯坏了谢漆的发簪,粗粝的手指拨过散下来的长发,那青丝太顺滑,很快从他指间泄下来,绸缎一样垂落在夹板边缘,发梢垂在空中荡。
谢漆指尖发抖地以为弄过这一次就好了,谁知高骊沉迷他又惊又紧的模样,又把他抱进了爬梯最高处的小窝。小窝容纳不得两人胡搞,高骊便把谢漆放在小窝里,自己跪在小窝外摆弄,顾不上晚膳,先光顾着吃他了。
谢漆万万没想到还能这样,小窝里光线昏昏,被顶撞得感觉自己也要昏过去了。
高骊胡作非为了大半时辰,谢漆被从小窝里捞出来时,发梢都仍在余韵里微颤。
他有气无力地抖着腿去拣散在夹板上的衣裳,呻吟着轻骂他:“高骊,饿死鬼都没你这样的……”
高骊亦沉浸在颤栗中,握过谢漆的手放在自己滚动的喉结上,没头没脑地在一片狼藉里揉他:“我此刻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