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一派的脸色则青白交加,表面干笑着附和好事,心底则有不少怨念:那混血杂种,怎么就不死在战场上呢?
梁奇烽烦躁得装装样子都不能,想着梁军暴露出来的那条私商之路,后面要怎么遮掩。
原本以为高骊死高瑱废,轮到高沅当皇帝了,外甥一上位,还怕什么?谁知道还有这一出!
吴攸自知梁家世族眼下慌得不行,主动提起了东宫新立的事:“陛下特令邺王以储君之尊,拟定云国受降的条例,依我看,邺王是众望所归。高瑱谋反、残杀朝臣,其心可诛,现在,我等应该准备储君兴废的操办典礼了。”
梁奇烽的脸色才好转了些,有个东宫之位,至少也比王位好多了。
正此时,前线有最快赶回来的士兵,一路拿着急报赶进来上报,气喘如牛。
吴攸摇摇头:“阁前失仪,传的是什么急讯?若非要事,当拖下去受薄刑。”
士兵吞咽了几口唾沫,才小心翼翼地取出怀里的卷轴:“宰相大人恕罪,因是陛下特命的急令,卑职才匆忙至此。”
说着士兵小心展开卷轴,胆子不俗地看了一眼吴攸,声朗气长地宣告起来。
前半部分的内容是在督促内阁众臣,尽快操持立新太子的事宜,世族众臣听了,更舒心了。
然而后半部分的内容就是匪夷所思了。
“朕自去年刑场风波起,得知先太子高盛有一遗腹子,特托以宰相秘密保护。
“今朕安然无恙,距长洛不过几日路程,然夜梦先太子长兄,长兄死于惨烈,其嗣怎可不见天日?
“朕心不忍,故而决定,赐其嗣大名,名为高子稷,朕回长洛之日,宰相当迎高子稷入宫,朕与众臣教养之。
“邺王入主东宫之日,亦是子稷得封号之日,朕欲封子稷为——”
所有人,包括吴攸,听到士兵大声宣告高盛遗腹子的存在时,便都陷入了惊天霹雳。
梁奇烽慌张得手指发抖,先太子他娘的还留了种?那就是先太子妃梅念儿没死,有人把她捞出去藏起来,保护到让她产子!
整个长洛,有这能耐、有这动机的有几个?只能是和高盛交情甚笃的吴攸了!
梁奇烽心底的血腥气都被激发了,他磨牙吮血地决定,如果这高子稷是个男婴,他将不顾一切地赶在大军回都前,把那可能危及高沅储位的皇孙弄死。
吴攸不比他镇定,士兵大声宣告的一个个字眼,逐渐加重击溃他的心防。
他所严密保护的秘密就这么被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喊出来了。
他在恐慌之间,只能劝慰自己,除了梅念儿和他,没有人再知道高子稷的性别,知情的都永远闭嘴了。
高骊不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
他还有余地安排,还有机会,亲手扶持高盛的“儿子”登上帝位。
“朕欲封子稷为——晋国皇女!”
士兵响亮地将高子稷的性别喊出来,梁奇烽不顾形象地大喘一口气,继而要命地咳嗽起来。
吴攸的脊背却被冷汗湿透了,他脑海里有嗡鸣,喉舌不受控制地艰涩发声:“陛下确定高子稷是女婴吗?她不是,她明明是……”
她明明是男婴。
是有皇位继承权的男婴。
她本来可以是的。
士兵冷静地继续大声诵读:“虽已有三年不见,然朕仍牢记子稷出生之日,正是飞雀一年,朕率军行至白涌山春猎。
“正月二十二,子稷于深夜降生,是为女婴。长兄高盛有女,其脉不断,其志不灭。”
梁奇烽忍不住地抚掌大笑:“好,甚好,陛下果然仁慈,臣也以为当封先太子之嗣,让天下人都知道,先东宫还留下了一个好女儿!”
他刻意咬紧女儿二字,就是为了狠狠提醒吴攸,公主与皇位无缘,最多是用来联姻外族、拉拢下臣的玩意。
姜妃所出的那个公主高白月,甚至在六月尾时,不顾廉耻地跟着撤出长洛的狄族人跑了。
但就算她与外族人私奔,那又怎么样呢?
高白月不过是个毁容了的,毫无母族势力庇护的弱质公主。
虽然梁奇烽在兴奋之中忽略了,士兵喊的是皇女。
他只顾着快意地看向吴攸。
吴攸也终于如他所愿,露出了入朝多年以来的第一次人前失态。
他脸部扭曲,脸色奇白,再无矜贵可言。
梁奇烽痛快至极地想着,吴攸此时的崩溃反应——和他的生母高幼岚真是一模一样。
第195章
持续了十个月的晋云之战终在九月初五落下帷幕,云国以西即晋国之东,割让了七城之多赔晋,除去岁银岁贡,晋国还将派出驻军监视云国的兵部枢机,封锁云国所有军备的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