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仗能生生拖这么久,唐维自忖晋军……高骊已经很了不起了。那危险至极的夜袭,起初他是反对的,但当看着军库里的兵器越来越少时,他也没办法,晋国军备落后几十年是无可奈何的事实,云军仗着世出的兵器横行无忌,晋军这头却只能放出个人形武器。
他们以炮火震慑,他们却只能以一人震慑,僵持着看谁先撑不下去。
或许也不是看哪一方撑不下去,而是两军都在等高骊何时撑不下去。
这一次的夜袭回来得格外慢,唐维手心的汗渍越来越潮,想到近来有奸细刺杀高骊的事情,高骊蒙那群影奴的保护并没有受伤,但那位为首的罗阁老负伤了,昨夜高骊骤然夜袭,那武功高强的阁老并没有随行。
唐维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忽然听到天际传来苍鹰的呼啸声,千里目的镜片里出现了一小队奔逃的身影,其中一匹马背上的人举着手臂比了开城门的手势,是他的丈夫袁鸿。
唐维还没有松口气,千里目就看到在袁鸿他们身后有云国的追兵,看样子势必带着远程武器。
他的心脏猛然蹿到了鼻腔,呼吸都充了血:“快开城门!马上出城护卫陛下!”
城楼的士兵得到命令,底下的城门发出了沉闷的开启声,头上的天空也掠过了凄厉的鹰啸声,
唐维恨不能插翅飞下去带回他们,急得捶起了城墙:“快回来,快回来!”
城门的开启声掩盖了他的呼喊,却没能盖住一阵整齐到轰然的马蹄声,唐维眼里的泪意刚涌上,就于模糊间看到一队穿普通兵服的骑兵风一样飞出了雍城,天空中传来的振翅呼啸声也不是一道,而是一群。
他没来得及思考这骑兵队是哪个将领带的,只焦灼地希望能把高骊一行人都带回来。
*
城门口,谢漆在马队的最前方举手向后方示意,众影奴立即仰天发出齐声的哨声,头顶的三百苍鹰在瞬息之间飞在一起,聚成一股小型的黑色风暴。
鹰群以快于马群数倍的速度朝前猛飞,越过前头狼狈的晋军,呼啸着冲向了追击的云军。
云军措手不及地被鹰群冲散,前头的晋军马上抓紧时间奔逃,胯下马几乎都已跑到吐白沫的地步。
雍城东门前那道拓宽的护城河本是护卫的屏障,但此时生死之际,它反倒成了绊住袁鸿等人的要命关隘。
张辽的马背上还不止他一人,他背着高骊,坐骑的速度已经落后了,再想控马跳过护城河只怕是不可能。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没有靠近,但是他们都听到了拉开弓弦的绷紧声,张辽头皮发麻,电光火石之际他与袁鸿在狂风里对视一眼,彼此都感觉到了炽烈的癫狂。
要死在此处了吗?
念头刚起,护城河对面的骑兵队竟也狂奔而来,袁鸿和张辽还没看清什么,就听到对面暴喝一声:“起!”
锵然一阵整齐划一的金戈出鞘声,整齐到震耳欲聋,数百柄长刀顺风同时掷出,群刀越过护城河,严密得像一阵箭雨,掠过袁鸿他们的头顶射向了云军。
张辽惊得目眦欲裂,风刮过眼角,闭眼的一刹那,护城河对面的第一排骑兵已控马过河,极其冷静地绕过他们冲向云军,马蹄声竟然还他娘是一致的!
“别发呆了!带陛下过河!”袁鸿朝张辽大吼,“你下马,把陛下绑在马背上,趁这机会快!”
张辽刚勒马准备下去,护城河正对面的那领头骑兵就越河而来,弹指之间控马到了张辽旁边,生猛地徒手抓住了他的缰绳。
这么可怖的冲势下,骑兵一人拽两马缰绳,两匹马都被缰绳勒得嘶鸣。
张辽也和马一样吓坏了:“你他娘是谁!松手!”
话还没吼完,张辽忽然感觉到背上一空——他后背的高骊居然被抢走了。
被抢走也就算了,张辽刚扭头,就看到那骑兵一掌拍在他坐骑上,胯下的马嘶鸣着暴起一跳,口吐白沫地载着他跳过了护城河。
马一落地就气断地跪扑,张辽大叫不好,连忙护住头部就地一串滚,还没滚完就被人拦下了。
他晕头转向地被人扶起来,隐约听见对方的自我称呼是影奴某某。
除了张辽倒大霉,其余人都还算幸运,袁鸿越过河之后就地勒马掉头,迎着光线去看对面是个什么情况。
漆黑的鹰群在上空,顺着一道哨声起落,地面上一群晋兵围剿云军,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配合的,哨声厉长时,鹰群俯冲下去齐齐抓烂人眼,持刀的晋兵也几乎同时抹断了云军的脖子。
待鹰群散向空中,天空云层也散开,不算太明媚的阳光洒下来,河对岸只剩下穿着普通兵服的晋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