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下的官方多以遇狼遇熊等等禽兽的借口伪造失踪,用北境的人命换不劳而获的盆满钵满,北境的母亲们、妻子们、女儿姊妹们则在悄无声息中被套上麻袋卖走。
无怪乎北境常年贫寒瘠苦。
高骊密报还没看完便难以遏制愤怒,大晚上喝了两坛酒压下了火气。
谢漆的到来就像是春雨,立竿见影地堵住了他的火气。
“陛下,第一批破军炮出来了。”
谢漆把出炉不久的成果呈在他桌上,克制着激动讲解使用的技巧,因着赶得太急,唇齿间压抑着颤栗和喘息。霜刃阁距离长洛七十里的路途,每次而来不是踏月就是奔月的狂奔。
高骊看着摆放在桌上的成果,楞了有好一会才箭步到谢漆面前抱住他,太过激动甚至把谢漆提溜起来晃了好几下。
谢漆被扑得踉跄几步,脚还离地了一会,喘息着嗅到了酒气,赶紧抬手轻拍了高骊脊背两下,顺大猫一样拉开了他。
他刮刮鼻子,看着高骊垂下的潮潮蓝眼睛:“陛下身上好大的酒气。”
高骊立即和做错事似的低头嗅嗅衣领,沾酒的缘故也没瞒着:“我今夜得到消息,北境的外州贩卖女郎,忍不住气成了河豚,这才喝了点酒压压火气。”
谢漆看着他的唇语,看出意思后唇边笑意凝固:“北境世族卖州下人口?”
高骊点头,把初步统计出的数字说与他听,随即看到谢漆白皙的脸青白交加,牙齿磨出森森响。
高骊立即抬手摸摸他发顶:“虽然领教过世家行事的作呕,却没想到他们比我们想的还要禽兽,谢小大人别气,已经铲除掉一批了。”
谢漆怒火止不住地往天灵盖涌,瞪着他唇形,缓了半晌才平复:“西北十三州易主,消息终究会被长洛的世族根系得知,到时陛下怎么办?”
高骊眉眼生动地朝他示意桌上的破军炮,弯腰让谢漆看清楚自己:“小大人祭出最好的武器了,我们会用好它的。”
谢漆点点头:“那……您需要更多的破军炮军备,不知北境军能否多采集一些青琉?现在阁里摸索出法子了,军备越多,陛下铲除世家时越顺利。”
高骊伸手,以手背轻蹭过谢漆手背:“这第一波青琉是与赤狄私下谈的交易,后面还有两轮,再往后的开采就不简单了。谢小大人,你们看着办,我们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谢漆猛地点过头,点得太用力,竟然一瞬头晕目眩,站不稳地摇晃起来。
高骊瞬间一手搀过谢漆,一手捧起了他的脸,指尖直抖:“烟毒……犯了?”
谢漆在他掌心里眯着眼摇头,面颊蹭到他虎口的粗粝,片刻就红了半边脸。
他费劲地想掰开高骊的手,肚子忽然发出轻微的三声咕,人顿时僵住了,蚊蝇似地咳咳:“您先松开,卑职只是饿了。”
高骊松了口气,松了手却低头贴着他额角轻蹭:“小大人几天没吃饭了是不是?轻得像风筝了,一阁之主也会忘记照顾自己吗?”
谢漆侧耳也还是听不到,嗯两声偏过脸,泥鳅似地远离他,然而高骊对他的反应极其敏锐,不过片刻即察觉,大手攥过他手腕,掩口看着他试探道:“老婆,我做过一些噩梦,梦中你我身份倒置,你为君我为将,我在床上使劲欺凌你,后来你、你死了。我曾吓得魂飞魄散,你想想办法,怎么把魂魄召回来?”
高骊嗓音哑得不像话,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漆在这番话前的反应,很快在他强作镇定的茫然眼神里看出答案。
于是这场到来的春雨变成了冬雪,北境之怒与眼前之悲交织在一起,高骊眼里肉眼可见地涌起了一层泪珠,但又憋住了不掉下来,于是当真如他此前所说的,气成了只河豚。
谢漆:“……”
两人干瞪了好一会,谢漆终究是先破功,不时看他两眼,不住地笑起来。
高骊被他笑得眼泪簌簌:“你还笑?你听不见了你还笑!”
谢漆看清了他重复的唇形,原地比划着憋笑:“陛下是九尺的河豚,刚用酒腌过的河豚。”
高骊憋着眼泪隔空给了他两个屈指的敲栗子:“谢小大人,我看你是饿到冒烟了!在这别跑,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谢漆一闪拦到了他面前,手指着自己耳朵,解释了短暂失聪的缘由,神情不自知地像哄大猫一样柔和:“陛下,卑职耳朵没事,小内伤不足挂齿,医师亲口道不出一月就能恢复过来,您别和被偷了五百万两一样如丧考妣。”
高骊还是像河豚:“你受伤比被偷了五百万两还严重!还小伤,带伤就别乱跑!”
谢漆诚恳道:“拿到第一手的破军炮时十分开心,原打算让其他人把喜讯和成品带来,可思来想去忍不住兴奋,还是迫不及待地来和陛下分享喜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