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仲起初觉得此事存疑,不太同意他查探。但白牙派人探访了几遍,焦林方圆二十里的山地内土壤贫瘠,杳无人烟,最重要的是地势开阔,难以藏匿。寻访几遍后没有异常,只是焦林地广,每次查访的人手不足,掘地三尺进度慢。
没过多久,云仲又查到了唐家后人的确切消息,确认南郊林有七分真实,思量再三,思及自己的父皇在云宫内对晋国故人的顽固怀念,再思及此时大皇子在云宫中的权位,同意了白牙的搜寻请求。
雪夜踏地留痕,但很快也会为雪覆盖,千机楼死士雁过痕轻,分成四队人从四方寻起,配合得顺畅的话,不出三夜就能找出结果。今夜初三,已经是他们搜寻的最后一夜,前两夜他们找到了两具尸骨,分辨骨骼是一对母女,与传言中的睿王妻女对上了年限。
两夜过去,南郊焦林没有异样,雪还在悠悠地下,掩来时和去时的足迹。
四队死士搜查到半夜时,东边的队伍掘到了尸骨,白牙确认对上时间之后,放信鹰先回禀典客署的云仲,迅速收队返回。
然而这次离开南郊林的山路上,无遮无拦的雪里有穿着毛茸茸的一个人。
白牙当即抽刀飞上前劈砍,山路之后无影,还好只有一个人。
锵然一道刺耳的金戈声响起,刀锋相击,子母刀擦过对方的长刀划出了火星,对方长着一双寒亮的异瞳。
白牙用母刀压制对方稍显劲力不足的长刀,想用子刀突刺,对方却骤然燕雀一样用轻功掠起,提着刀在寒夜里匪夷所思地后翻。
那人在七步外落地后吐出一口热气,语气温柔地问:“带破军炮了吗?”
白牙顿觉喉咙被掐住。
最后一夜,他们只带了少量破军炮。
那毛茸茸的人夸奖他们:“真乖。”
冬天的日出迟缓,夜被鹰的唳、人的影拉得很长。
第118章
酣战一夜,云国死士尽入地下,霜刃阁带甲的四队影奴收刀,兵分四路回本部。谢漆此次斩草带出了自己带着的十六个小影奴,除了三个翘楚,其他的全部挂彩,幸而全部穿了两重甲,都是皮外伤。
他自己也只是多了些皮外伤,脸上戴着的半边面具被云国死士的首领击碎,在朱砂痣上方的面颊留下了巴掌大的淤青。
回去路上马蹄烈烈溅雪,老鹰在头上不远处盘旋,谢漆还是很想回头,脑海中时不时划过零散的片段,他知道是因为他从前作为玄级影奴时身后也跟着十六个四等小影奴的尾巴,牵挂会移情到此刻。
策马赶到本部的入口时,谢漆敛着眉回头,看到了十六个少年热切透亮的眼神,他们之中有不少脸上挂彩,但都生机勃勃,然而谢漆脑海里似乎出现什么奇怪的应激,瞳孔中出现十六具支离破碎的骸骨,挂着血淋的碎肉。
为首的影奴小声问他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适,谢漆闭眼转动几下眼珠,再睁开时抬起手拍拍为首的小影奴,目光扫过一个个年轻的脸庞,先带进霜刃阁安顿。
另外三队人相继回来,阁老们和方贝贝都等不及处理伤势,把沾血的甲衣一脱便进了深堂问候,谢漆只好也随大流,脱了厚实腥重的毛袄和破烂甲衣,穿着身单薄黑衣站在围炉旁烤火,听神采飞扬的众人说话。能解决掉苍蝇似的千机楼主力,所有人的心头都出了口狠气,没说一会就开始讨论起今天三餐要加什么补贴,听得谢漆眉头跳了又跳。
待深堂剩下方师父师徒,谢漆才揉揉后颈,从脱下的厚实毛袄里取出一块用缎子裹住的东西,摊开放在桌子上让他们看。
方贝贝伸手去碰:“这是什么金属石头吗?”
“破军炮。”
谢漆一言出,方贝贝立即缩回手:“我去!你怎么拿到的?”
昨晚那群云国死士扛到最后走投无路时才祭出了这东西,好在霜刃阁的人都提前穿了防御最高的寒甲,离得近也不至于被轰炸成重伤。
“我是领头人,穿得扎眼,他们的首领自然也很想杀我。他刀术不如我,最后只能用其他的东西来妄图玉石俱焚。”谢漆用二指夹起那云国改造过的新型破军炮,缓缓看了一圈,眉头逐渐紧锁。
他失忆前肯定曾和云国死士交过手,很大可能也截获过一枚破军炮,昨晚才那么有底气。
他特意和那死士的首领胶着,交手的前半程始终收着速度,不吝惜地送了几个破绽,引着那人产生可以带着他同归于尽的错觉,他欲取破军炮借力时的刹那停顿,就是被玄漆刀断手割喉再贯胸的时刻。谢漆再怎么因毒因病而颓,十六年练出的豆蔻刀还是刻进了骨头里,失忆后杂念少,捡回招式后仍旧快刀斩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