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漆在桌子下发着抖,抬起手想要捂住双耳。但是桌子底下的空间不够宽敞,他只能竭尽所能地把脑袋埋在膝盖上,用胳膊堵住耳朵。
不要说了。
不要再说了。
“因这孩童的容貌,即便他是个男孩,他也引来了其他嫖‖客的注意,念奴甚至因为这孩童的存在,接待的恩客越来越多,因为她把他调‖教成小小的雏……”
“住口!”
高骊猛然站起,手背青筋暴露地在大桌案上捶下一拳,书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嘣声,但好在材质上好,不至于裂成两半。
吴攸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起了后续:“这孩子直到五岁才被霜刃阁买走,此后才获得了谢漆之名,十一年后出师,通过不懈努力获得玄漆之名,带刀走进高瑱的文清宫。”
高骊双眼通红:“吴攸,住口,够了。”
“不够。”吴攸冷然地沉声继续说下去,“你不在长洛城中长大,也没有被赐予霜刃阁影奴,根本不知道影奴对于权贵们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先前你硬要从高瑱手里把他讨要过来,那时我并不觉得你会对一个影奴认真,是以没有多说。但假如因为他的存在,你不愿接受狄族圣女,甚至要让后宫空虚,那我便不得不将这疮疤揭开。”
高骊脑中一片嗡嗡震响,垂眼看到蜷缩在桌子底下,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的谢漆,骤然感觉被压迫得难以呼吸。
“主子对影奴,通常都是多重身份的使用。权贵想让这些命如蝼蚁的影奴做什么,他们便是什么,吴家对影奴只是用作黑翼影卫,先太子对他的影奴玄忘只是用作太子妃的贴身侍女。”
吴攸的语速越来越快:“但是其他权贵并不是这样的,影奴通常先是他们守卫的一员,再是床榻上的玩物,最后可能是权贵与其他权贵交换赏玩、使用的物品,在世家里,影奴的身份并不比娼‖妓脔宠好到哪里去。你以为高瑱为什么因为谢漆的归属问题而屡屡跟你我作对?正因为谢漆不仅仅是他的守卫,更是他的脔妾!他既有那样的出身,又有那样的一张脸,于媚上一道最熟练不过,高骊,你可以赏玩他,但若是对他真用情,那你就完了。”
他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甚至都做好了被暴揍的准备。
然而高骊失控过后,现在反而一片冷静,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指向了门外:“狗屁放完了?回你的烛梦楼去。”
吴攸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工工整整地行礼:“微臣告退。”
待脚步声离去,高骊全身的力气才像被抽干一样,眼前发黑地蹲在了书桌前。
他把躲在里面把自己捂住的谢漆抱出来,掰开他团住自己的手臂,擦了擦他脸上不住淌落的泪水,张开手把他抱入怀里。
“哎呀,别管别人怎么说。”
“我知道的,我们谢漆漆是天底下最冰清玉洁的人。”
第40章
谢漆记得自己从记事起就很黏着母亲,到哪都要跟着她,有时念奴都受不了地捏他耳朵:“小跟屁虫,你别总是跟着娘!”
她经常会离开他们那个窄小的草房,谢漆便被关在小房子里自娱自乐,或是编一根狗尾巴草玩,或是自己摸索一截断笛吹着玩,念奴太久没回来他常会哭鼻子,吹出的笛声呕哑嘲哳。
后来念奴不舍得再关他,便将他抱到不远处相识的女子家里暂留,那是户庄稼人家,家中最大的小孩不过七岁,便天天跟着父亲下地去。谢漆也想跟着帮忙,另一个小孩拉住他,说他有阿娘躺着挣饭吃,不用下旁人的地,自己就是地。
类似的话听多了,他人轻蔑神情见多了,谢漆便不愿去旁人家中,念奴不在,宁可抱臂蹲家里。
只是不久后,破窄的家里常常有各色男子来光顾,念奴在时脸色总不大好,用各种办法把他们赶走,但也架不住来客们越来越勤。
不知是哪一个冬日,念奴又不在,一个经常光顾的来客拎着驱寒的物件来造访,谢漆懵懂不知善恶,以为他面善,便喝了来客送的热汤,穿了暖和的小女孩式样毛袄,晕乎乎地让来客抱起。
他只记得天很冷,身上的衣裳十分暖和,至于来客不知在摸些什么的手,忽略了。
但很快便又冷了,念奴从外边回来,开门而入看见后,兀自言笑晏晏地将他从旁人怀里抱出,剥开他身上的袄子,将他扔到门外,让他去外边游玩一会再回家。
“阿娘和叔叔有事要做,漆漆乖,要听话,别打扰。”
谢漆晕头转向地被冻清醒了,抱着胳膊惶惑地在外边走了一圈,长风落日,长洛万籁,长路不尽。
走到心里害怕时便往回走,小短腿虎虎生风地跑起来,跑到门口时听到破草房里有诡异声音,门推不开,便害怕地矮着身体钻小破狗洞进去看看娘亲在干嘛,结果看到娘亲躺在床上,衣衫不整,一截腿暴露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