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了一口水吐到洗漱台上。
低头时他瞪大眼睛,洗漱台躺着一条成年男性手掌长短的白色长虫。
像他昨天吃的肥肠,这条线虫身体中空,蠕动时腔室往外延伸,外沿呲了一圈毛刷。
他眼前冒出涣散的黑色雪花,胡乱飘忽着。
喉间痛痒不断,他拼命咳嗽,薄荷牙膏辛辣地呛到了气管。
为了避免恶心的虫子冲下去污染水源,他到客厅拿出很久以前外卖攒下的一次性筷子,把虫子夹到垃圾袋里。
期间,他不断逼自己回忆虫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水龙头开水的时候?
牙杯装水就在里面?
漱口……之后?
老汉克不敢细想。
他催眠自己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虫子就像蟑螂,他住寄宿学校那会儿起床还发现自己与蟑螂共度一夜了不是吗?
也许只是阴差阳错,对,没有逻辑可言,虫子们想住哪就住哪。
没什么可害怕的。
老汉克没能坚强过第7天。
2月7号,他身边每处水源都源源不断滋生着那种线虫。
卫生间水龙头开关上蜿蜒盘旋着四五条交错的长虫,厨房水池底部的水渍,就连他刚放下去没五分钟的玻璃水杯内都平白无故生出恶心又软趴趴的蠕虫。
他从未见过这种生物。最开始它们只是肉眼不可见的虫卵,但只要接触水体,它们生长速度之快,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直觉告诉老汉克水没问题,一定是有什么污染了生活用水。
老汉克蹲在公寓的阳台给他们这片居住区的主管警员打电话。
嘟,嘟,电话接通了。
他捏着一手心的汗,眺望着公馆下寥寥无几的行人,压低声音:“我怀疑给我供水的水管附近有人埋尸,导致我用水的水体受到污染。现在我家但凡有水的地方都有尸体上爬来爬去的那种蠕虫。”
通话听不真切,电流声显著。
年轻警员一直在用低磁沙哑的声音高呼着什么,类似于“不要靠近”、“撤退”、“污染源”还有“虫子”这两个字眼!
他们在聊虫子!老汉克闭上了嘴。
像是拿稳了终端,窸窣的电流声后是年轻警员略显疲惫的嗓音:
“不好意思,我没听见你在说什么,先生,我们的警力全部集中在……外……现在很危险,你最好待在家里。”
老汉克一说好,二说祝你好运,三挂断了电话,四当机立断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家门。
科里森岛出事了,事情和虫子有关。
他的住所同样出现了虫子。
虽然无法推定虫子是同一种,但老汉克不想在家中陪着一群嫌疑极大的虫子等死。
收拾好衣服、必备的药品和食物、老式手枪,老汉克背着以前用于装论文电脑的黑色背包离开公寓。
他刻意路过附近的医院。
停车场爆满,剩余停车位0,仍有数不清的车辆围着医院傻傻打转。
救护车鸣声喧天,马路上的车辆和沿路的商铺尚且井然有序,老汉克却隐约感到好景不长。
老汉克放弃前往医院,谨慎地选择在港口附近的酒店住了下来。
白天,他在酒店用终端搜索“科里森岛”和“虫”强相关的条目,消息被严密封锁,老汉克一无所获,晚上穿上不显眼的夹克到海关附近梭巡。
不说大获全胜,但他发现海关大门锁死,两节没有轮子的大卡车车厢拦腰截断堵在大门前,十二个人持枪在附近巡逻。
停泊在附近的船只被迫遣返,无疑,如今科里森岛只进不出。
老汉克由衷感到愤怒和被背叛。
不论这座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联邦卖命的科学家们不应该是这种待遇,起码不应该被封锁在这里等死。
老汉克改被动为主动,白天戴着终端在岛上拍摄照片和视频,晚上在酒店编辑它们,尝试在天罗地网的监控中把自己拍摄的东西发到网上去。
海对岸的人们理应知晓他们正遭遇什么。
他像个愤世嫉俗的被抛弃者那样编辑着文字,将错全部推卸到联邦政府身上,即便他如今对海岛的现状还是一知半解。
他刻意躲避水,不仅因为水是虫子的培养皿,还因为某些他不敢验证的东西。
章纪昭联系技术部黑进了科里森岛被封闭的网域。
第十二大区不愧是顶尖人才云集地,连黑客都是最顶尖的。
他坐在飞行器的副驾驶座上看着两边刀光剑影展开技术搏斗。
技术部上工的小伙子急着下班吃饭,最后找人把黑客ip地址附近街区的电全断了,控制权自然而然来到他手中。
鉴于第十二大区主动与中央区切断联系的行为,他们不会去找官方要说辞,而打算通过岛上居民间接整理出事件的经过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