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周遭静可闻针,并没有人在说话。
章纪昭虽然还没睁开眼睛,但凭听觉来看,这声音不出自外界的人,更不出自他的头脑。
更像是他与一群人共感了意识,所以能窥见他们的情绪和声音。
章纪昭顿了顿,开始试图克服头脑中恐怖又强烈的痛苦感——好消息是,那些偏激、炽热的仇恨和窒息的情绪他都熟悉得可怕,简直就像是他自己的情绪。
这样来看不克服也没关系,和负面情绪共存亡这件事,他驾轻就熟。
两三秒后,章纪昭凭借意志力睁开眼。
结局略显狼狈,眼睫毛出师未捷身先死,张开的过程中睫面剐蹭了一层湿黏的丝,质地像强力胶水。
他挣动同样被黏住的手脚,极端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借经验判断自己被某种昆虫吐的丝网包裹了身体,每一扯动都能听见那玩意儿拉丝发出的噗呲声,湿滑得有些恶心,摸起来触感是羊水类的分泌物。
丝网很黏,但并非不能撕开。
倏地,右侧冷不丁响起被扼住咽喉的嘶哑人音:“祭司要来了,新生儿,安分些。”
他旁边有人?
章纪昭瞬间警醒,他停下挣脱的动作,手心不动声色往后摩挲,他初步断定自己裹得像个蝉蜕被黏在墙上,那墙摸起来倒是干燥,手感粗糙,是茧。
被贴在这个茧房墙壁上的不止他一个人。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不仅没有萌生安全感,胸口还泛出了一种不适的、想要尽快逃离此地的情绪。
这种异端的情绪似乎即刻共享给了其他人,方才酝酿在虫茧房中的滔天痛苦短暂地消停了一刻。无形中,章纪昭感到有不少人向他投来视线。
迅速调控好自己,章纪昭保持什么都不想的真空状态,窥视又接二连三地消失了。
章纪昭决定暂时按下不动,他对右边这个人口中的“新生儿”和“祭司”感到戒备和困惑,情绪和意识实时传达到了旁边。
如果在这间房子里所有人都能意识共通,方才那人肯定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困惑。
“为什么叫我新生儿?”
章纪昭干脆不在脑中思考,以免暴露出自己的来路不明,直截了当反而更自然,他问,“祭司又是什么?”
章纪昭没有在问题中添加任何客气的成分,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觉得对面那人应该会和自己一样,不喜欢虚与委蛇的客套。
长达五分钟的沉默后,那人开口说:“我们都是一个时间出生的,而你是唯一一个最近出生的,所以叫你新生儿。”
说完,他又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我们最近才把神迎上祭坛,之前求他他都不应,他出现之后,你就出生了。”
来得比他早,而且和他困在同一个地方的除了解平他想不出第三个人。
平行时空怎么和他想的不同?
章纪昭恨不得现在就撕开裹在身上的脏东西去找解平,但形势不利的情况下,轻举妄动是葬命的愚蠢行为。
脑中连绵不断的痛苦犹如海啸扑面,他共感着一群人的痛苦无法喘息。
“祭司呢?”章纪昭强迫自己忍耐,像以前那样,“祭司怎么祭祀?”
“祭司从我们中选,每个白天都需要祭祀,祭祀需要五名祭司,一名主祭司,四名小祭司。”
刚刚他说祭司要来了,那就是说白天要到了?
那附近为什么还是那么黑?
听见章纪昭的心音,那人又道:“白天和黑夜区别不是光线,是时间。到该祭祀的时候就是白天,祭祀该结束时就是黑夜。”
“主祭司与神交流,小祭司负责手持圣物熏香、照亮祭坛。”那人毫不遮掩自己的羡慕嫉妒,章纪昭竟然还从他那呕哑嘲哳的难听声音听出了缠绵悱恻的温柔,“祭司之间可以意识共通,五位祭司都能与神交流。”
按照时间线,解平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神。
身边这人话语中露骨的爱意让章纪昭几乎瞬间上火,他压着怒意告诉自己不要和丑八怪置气。
他故意不作掩饰,旁边那人听见自己被骂丑八怪后沉默下来,诡异的是,生气的似乎不只是丑八怪一人。
整个虫茧房共同陷入诡异的死寂。
丑八怪过了一会儿满不在乎地低笑:“丑八怪是吧?好,我是,你别后悔骂我。”
虽说听起来是一句挑衅的话,但丑八怪老老实实挂在他旁边的墙上,看起来并不打算做什么。
章纪昭摩挲着口袋中的枪,忽然觉得丑八怪给他的感觉有些过分熟悉了,这让他很不舒服。
大约五分钟过去,黑暗尽头冒出三簇耀眼的银白火光。火光极有秩序,一字排开,看起来是精心列过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