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蛮子知道江秋儿爱干净,余光落在木盆,用手试试,还是热的,想必是她提前烧好的水。
他心里一暖,拾掇干净,爬上床。两人虽一直对外宣称是夫妻,也一直同床共枕,可两人除却亲吻,却一直都未曾有夫妻之实,故此同床也是分被褥。
赵蛮子习以为常翻身上床,说起近日发生的种种,聊起荣将军的身体抱恙,又聊起近日的战局,随后见江秋儿一动不动,忽然伸出手,隔着被褥,搂住她的腰肢,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谁知江秋儿嫌烦,推搡了几下。
赵蛮子却一直在笑。
江秋儿恼怒,翻身瞪他,可一瞪,瞪着瞪着,难言的情愫席卷毡帐。两人像个孩童般单纯地相拥。也不知是谁先亲谁。
她们唇齿相依,青丝纠缠,十指并拢。
待到两人分开,气喘吁吁,江秋儿羞恼地用被褥遮住绯红的脸颊,闷闷的声音从被褥传来,“席娘生病了,明日我要去看她。”
“好。”赵蛮子心情大好。
“还有你不准当着常小年的面,老子老子的,一点教养都无。”江秋儿发现他动不动老子,听得粗鲁。
赵蛮子闻言,冷眉竖眼,“我要教养作甚?你不会把我跟崔时做比较吧?”
江秋儿懒得跟他辩解,闷头便睡。
隔日,江秋儿醒来,赵蛮子早早不见踪影。她先是梳洗打扮,去了一趟席娘那边,见她病情有所好转,心情也好了些。
随后去了崔时的毡帐,见他在刻字,常小年在一旁温习功课,江秋儿叮咛他们,天寒地冷,切勿随意出门走动,顺便告知半旬过后就要过元旦,邀约一起。
崔时听闻,缄默片刻。
江秋儿看出他心不在焉,不蹙眉道:“你不愿意吗?”
“我只是犹记去年,在西陵的日子。”崔时言尽于此,并未说完,垂眸继续刻字,心绪却乱糟糟。
他也不知祖父在哪?听赵蛮子说祖父与秦老生死不明,时至今日都没有任何踪影。
崔时忧心忡忡,明知祖父算不上好人,可好歹也是他的祖父,还有秦老,虽相处甚疏,可也忍不住一并担心。
江秋儿明白他所想,却无法宽慰,毕竟他祖父的消息,杳无音讯,还有秦老,也不是知道那个小老头怎么样了?他只是个小老头,可吃不了一点苦。
她压下了心中的担心,朝常小年使眼力,让他多多照看崔时。
常小年收到暗示,颔首表示,“我知道了,小娘。”
之后的几日里,军营也逐渐忙碌起来,赵蛮子也不知接了什么任务,领着将士们,连续三日不归家。
江秋儿暗自怒骂,他若是赶不回来过元旦,休想自己会原谅他。
任凭江秋儿怎么想,赵蛮子依旧迟迟不归,眼看新年的前一晚,仍不见踪影,她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遂到了元旦那晚,军营响起鼓声,毡帐外都挂上了桃符,江秋儿从席娘那得到几壶酿造好的椒柏酒,倒在了瓷碗,分给了崔时,还有自己一碗,看常小年眼巴巴想喝,也悄悄给他倒了半碗。
他们坐在四方桌上,菜肴有荤有素,几盏烛火,摇曳毡帐。
崔时换了青衣,风度翩翩,可惜双目蒙纱,至于常小年,面色有了几分血色,身形抽高,已经到了江秋儿的腰肢位置。
江秋儿环顾一周,视线落在空缺的桌椅上,勉强挤出笑容,添置了一副碗筷,放在本该属于赵蛮子的位置上。
常小年不敢出声,他明白今日赵蛮子没有回来,小娘很伤心,可他又不敢安慰小娘,怕小娘更伤心。
崔时稳稳当当坐在江秋儿的右侧,能感受气氛凝重,轻声地道,“阿秋。”
江秋儿回神看向他,风光霁月的崔时,明知看不到,却还是侧身,隔着白纱,仿佛能看到她,温声地道:“我敬你一杯酒。”
“嗯。”江秋儿压下了心绪,小呷几口椒柏酒,辛辣刺鼻的酒味,当即熏上脸颊。
今夜,长夜漫漫。
深山老林,白雪皑皑。
“将军!”一道惊呼,震动了梅花树梢的积雪,簌簌落下,坠入了来人的肩头。
不要大惊小怪。荣建中气喘吁吁躺在山坡的雪地,披甲全都是干涸的血迹,坚毅的眉眼流露几分死寂。
那人步履匆匆赶到他的身前,潸然泪下,当即下跪,“将军。”
“你跪什么跪,赵蛮子他人呢?”
“赵校尉……他在善后。”李小伍抽泣着鼻子还未说完,紧随其后的将士们全都跟过来,看到荣建中伤势惨重,顿时气氛凝固,所有人跟着下跪。
赵蛮子也随后而来,兀自从黑马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