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当即大为震撼,垂头作揖,“大将军仁义,是我小人之心。”
荣建中抽回佩剑,冷声道:“是是非非,问心无愧便可。”
他将此事吩咐下去,去了一趟赵蛮子的毡帐。荣建中一掀开布帘,扑面而来的药味掺杂着血腥,还未走几步,便听到咳嗽声。
荣建中大喜,健步如飞,眨眼的工夫,已经来到赵蛮子的床前。
赵蛮子不知何时醒来,面颊消瘦,眉弓凸起,虚弱地支起身。
“大夫说你伤势严重,切勿起身。”荣建中见他醒来,眉头舒展,紧随其后劝慰躺下。
赵蛮子并未听他的话,反而仰起头看向荣建中,嘶哑的嗓子,粗粝难听,“将军。”
荣建中叹气,挪来一张圆凳,坐在他面前,“这里没有外人,喊我将军作甚。”
赵蛮子咳了一声,“师父。”
“你好生休养,明日我们便会回去。”荣建中右手想拍他肩膀,又想起他受伤,故此尴尬地收回手,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
“不跟他们僵着吗?”赵蛮子乌黑的眸子多了几分幽暗。
许是从生死边缘逃过一劫,赵蛮子的气质多了压迫,令人看不透。
荣建中轻叹一声。他孑然一身到中年,妻女早亡,独来独往,一心在军营不负英王的器重,如今赵蛮子为他挡下一劫,心中也已然把他当作亲近之人,于是将来龙去脉告知了赵蛮子。
“此事,你我心知肚明,切勿告知他人,还有……”荣建中斟酌一下,将江秋儿失踪的消息,一并告知了他。
赵蛮子唇皮干裂,仰起头时,乌发垂落丝绦,凌厉的双手紧握,目光骇人。
“她不见了?”
-
山洞外。
几名女子在缝补衣裳,有几位女子,则是从东边溪水归来,臂弯处挽着新用竹子编制的背篓,里头盛满了野果。
孩童们则是在附近拾起树枝,堆砌在洞内。
原本山洞空无一物,此刻不知从哪拾起的破布,缝补在一起,往右边隔开,而地上也多了晒干的草垛。
在破布隔开一边,传来断断续续地咳嗽。
邱月端来煎熬的汤药,掀起破布,望着半躺在草垛上的江秋儿,心疼地蹲下身道:“阿秋,喝点汤药。”
这碗还是她们其中一人的。仅有几只,正好余出一直空碗装汤药。
那日江秋儿发热病,着实将她们吓坏了,万幸她们有人懂点医术,随后去采摘草药煎熬。
邱月看她一直发热,一直用帕子帮她擦去汗珠。
还好一夜过去,江秋儿的病症缓和下去,人也不发热了,可一直都昏迷不醒。崔时慌张地几天没合眼,遂在见到江秋儿醒来后,才去歇息。
至于这药也是新来的崔时,主动请缨,奈何他双眼失明,她们都不敢让他碰药。
如今邱月见她醒来,露出了庆幸的神色,随后小心地搀扶她起身。
“多谢。”江秋儿也不知自己会一病不起,昏昏沉沉好几日,也知道她们一直都在照顾自己,心存感激地道谢。
邱月轻声道:“小心烫。”
江秋儿将汤药喝药后,全身无力,很快昏昏沉沉入睡了。
等她彻底好转,已是七日后。
原本空荡荡的山洞,被她们布置了落脚之地。
她们中有人会砍树,也不知怎么做成了各式各样的桌椅,虽其形粗糙,却恰在好处的能用上。
短短几日,她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坦然面对不会有人来寻她们,干脆在此处落脚。
由于崔时是男子,双目又失明。席娘她们商议一番,在洞外用各式各样的树枝,给他搭了一个容身之所,几人又裁剪了几块布帛,充当门扉。
崔时也知道男女有别,面对她们的商议,自是应允,由于双目失明,无法出力,心有愧疚,教孩童念书识字时愈发用心。
江秋儿她们在洞内晾晒衣裳,闲暇私语。
崔时兀自在外,领着孩童念书。
郁郁青青,弥山亘野,野鸟攀峰翠树,秋风中隐隐约约传来女子们的窃窃私语与孩童们的呓语读书之声。
久而久之,江秋儿与她们一同从山林回来都在想,这样清闲的日子,似乎过得也快哉。
可她转眼又想到赵蛮子,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也不知他眼下如何?若是知道她失踪,会来寻她吗?
江秋儿迷惘地对月思忖,耳畔听到山洞内女子与孩童的嬉笑,内心的忧愁,顷刻化为乌云散去。
不管将来如何,她必须要好好活下去,不是吗?只要好好活下去,终有一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