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多算是前菜。
“刘杨跟我说,你怀疑系统存在没被发现的故障?”寒暄结束,陆原和图穷匕见。
李孤飞看了陆原和一眼,就明白在这件事上他和刘杨绝对是同一战线的。
“只是怀疑。”李孤飞说,“而且也未必是故障,可能仅仅是不够完善。”
“你有敏锐的嗅觉是好事。”陆原和笑了笑,“但凡事都要证据。目前研发中心一切正常,数据中心那边我也问了,没监测出什么。”
李孤飞:“具体信息,我的工作要求我需要保密。”
陆原和知道今天从李孤飞这里问不出什么了。他也并不急迫,牵动嘴角笑了笑,“好。我也会让研发中心提高自查频率的。”
“下次有空,来老师家里吃饭。”
化妆室里。
听完钟剑评价李孤飞的话,林路深瞟了眼被丢在沙发上的风衣,不知在想什么。
钟剑道,“那件风衣,我替你去还。”
“不用。”林路深下巴一抬,从钟剑的掌心轻轻挣脱。他转回椅子,重新面向镜子,“等我想还的时候,自己去还。”
钟剑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林路深对着镜中的自己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像是在练习,练习怎样微笑更容易显得人畜无害。
“别太替我担心了,钟剑。”林路深笑吟吟道,“凭我的智商和人品,我和李孤飞交锋,无论如何吃亏的也不可能是我。”
“倒打一耙倒是有可能。”
钟剑:“……”
“那脑科学中心呢。”钟剑不依不饶。
“呵。”
“要是他们真的觉得现在的我还有什么能被利用的,那就尽管来吧。”林路深张开双臂。他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无比绚烂的笑容,声音犹如半夜被妖风吹起的风铃。
“连我自己都很好奇。如今的我废人一个,什么事都干不了,还有什么值得被惦记的呢?”
“林林!”钟剑厉声道,显然完全不赞同。
笑完之后的林路深,像是被抽干了最后的气力。他收回张开的臂膀,向后重重地瘫回椅子。
他的脸卸了一半的妆,唇色苍白、眼角却晕开了些诡异的颜色,活像一只虚弱的鬼。
“去把化妆师叫回来吧。”林路深的嗓音已经沙哑。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用气声说,“今晚,我不想再谈论这些事了。”
-
李孤飞第一次见到林路深,是在脑科学院的图书馆里。
和之后的每次相逢一样,林路深的出现从刚开始就让李孤飞感到世界在身后崩塌。而最为夺目的,始终是林路深的笑颜。
这里静悄悄的,向来没什么人。高高的两排木色书架框出一道狭长的走廊,尽头的窗玻璃外是脑科学院今年新栽下的一排栎树,和教学楼外的一样四季常青。
阳光从林路深的身后照进来,他披着一件浅灰色的薄外衣,右腿的下半截打着石膏,歪坐在轮椅上。
他的膝盖上倒扣着一本厚厚的、神经学方面的书籍,手里还转着一支中性笔。
林路深当时十几岁,两颊的肉倒比现在多些,看起来白白嫩嫩的。
“能帮我拿本书吗?我够不到。”
“最上面那本。”
“白痴。”
“……”
李孤飞抬头朝书架顶端看去,那里并排摆放着落满了灰的若干本俄文书籍,看起来是同一个作者写的。
其中有一本的侧面贴着一行小字:《白痴》。
李孤飞那会儿个子就已经挺高的了。他当时很瘦,浑身的营养好像都用来拔高个儿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棵冬日里挺拔的白桦树。
要是可以的话,李孤飞其实并不太想搭理林路深。
但林路深是陆原和的儿子。据说他今年也通过了脑科学院特别高中的选拔,却不知怎的错过了入学时间,还摔断了一条腿——只能先转学到初三养病,明年再考一次。
李孤飞取下那本《白痴》,递给林路深。
“你是林路深吧。”李孤飞语气平淡而有距离感,“陆老师让我来找你,顺便送你回去。”
“哦。”林路深说。
李孤飞绕到林路深身后,这个角度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推着林路深离开,“你明天来上学吗?陆老师这段时间很忙,没空亲自接送你。”
“不知道。”林路深把中性笔盖上笔盖,插回外衣的兜里,“得明天起床后看心情才知道。”
李孤飞:“……”
“你要是忙的话,”乍一听,林路深竟还有几分通情达理,“我这几天就不上学了。”
“反正上课也没什么意思。听一帮又蠢又自以为是的废物夸夸其谈——既无见地更无创新,有的甚至连逻辑都没有!纯属浪费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