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连每一粒起伏的尘土都仿佛停滞下来,在那一个瞬间,他开口的同时,虞景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都不会跳了。
去他妈的吧,爱谁谁。
在他十六岁这年,虞景第三次离家出走,却不是因为愤怒与恐慌,不会像以前一样,担惊受怕地恐惧被虞既远发现。
相反,他在网吧坐着的每一分钟都希望被陈岁聿找到。
他用不甚发达的网络,企图寻找一个答案,但没有人告诉他喜欢上自己的哥哥得的是什么病,应该吃什么药。
也是在这个被追问的时刻,虞景破罐破摔,坦然接受了自己喜欢上陈岁聿的事实,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与世俗伦理相悖的怪胎。
他是虞既远的亲儿子,流着和他一样恶心的血,是雨水和悔恨都无法洗刷掉的。
等待陈岁聿的答案不难,但实在太过漫长,好像每一秒都被拉长趋于无限。
虞景觉得自己几乎产生了焦虑躯体化,当全身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发着抖的时候,陈岁聿却走到他身后,将虞景很轻地搂在了怀里。
下一瞬,虞景的心脏开始猛烈地狂跳。
“你想要我知道吗?”
陈岁聿这样问。
“……我不知道,”虞景嗓音干涩,陈岁聿的动作很轻,怀抱温暖,潺潺流动的月光潜入进来,照进虞景的眼里,似乎太强烈了,他不由得闭上了眼。
沉默一会儿,虞景转过身,主动伸手,双手揽住陈岁聿的腰,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哥哥,我好像病了。”
这是一种持续不断的高热,源头无从知晓,带着甜蜜的痛苦侵蚀虞景全身,使他备受折磨。
也许是因为夏天。
“没关系,”陈岁聿轻轻一带而过,没有问虞景生的什么病,也没有再拿一些毫无作用的感冒药,就好像他再了解不过。
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将虞景的头按在了自己怀里。
“快快长大吧,虞小景。”
第二十一章 理想国
1.
后来虞景还是回到了温燃那里上课,陈岁聿当时是问他:
“真不去了?”
虞景先是说“不想去”,后来又改变主意,说“去吧”。
他很快回到之前的学习状态中,白天上课,晚上到温燃那里学画画,等到晚上十点多,陈岁聿会来接他回家。
夏天的江城晚上依然聒噪,蝉鸣不分昼夜,陈岁聿通常会站在门口,点上一支烟,等着虞景放学。
他很久没有再进到画室里。
温燃没有像以前一样,每次看到他都要打招呼,也没有和虞景打听一些陈岁聿的事情,两个人的交流似乎一下子就淡下来,在虞景不知道的地方。
只是有一天,在陈岁聿又来了以后,温燃突然问虞景:
“他一直对你这么好吗?”
虞景侧过头,也看到了陈岁聿,他嘴里叼着一支烟,穿着件纯白色T恤,背脊微弯,身影在路灯下高瘦挺拔,透着一股肃杀的冷淡。
“是的,”虞景冲温燃点头,手里还抓着一只画笔,颜料粘在鼻尖上了也不在意,很肯定地对温燃说,“他就是很好。”
温燃不置可否,觉得虞景的评价实在有失偏颇,陈岁聿是对虞景很好,但绝对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大概也只有傻兮兮的虞景,才能够对昭然的偏袒毫无察觉,并坦然接受。
像是听见他们的谈话一般,下一秒,陈岁聿似有所感,忽然偏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虞景很高兴地冲他招手,嘴张成心形,笑得眼睛弯弯,朝陈岁聿比口型:
“马上。”
温燃看着原本陈岁聿眼里的冷色倏然消散,表情顷刻变得温和,也朝虞景勾了勾嘴角,目光扫到自己时,陈岁聿的神情不甚变化,很轻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温燃也朝他点了点头,除此以外,两人再无交流。
他突然想起高考完的那天,在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和陈岁聿表白的时候,只是因为一通电话,陈岁聿就立马什么事情都不管,冒着雨也要往回赶。
他打赌当时陈岁聿也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在雨幕中遥遥对视的那一眼,陈岁聿一语不发,温燃却在沉默之中,隐约知晓了他的答案。
但他也不是全然服气的,明明最开始的时候,陈岁聿没有对自己的接近表示排斥,甚至默许了自己的接近,让温燃觉得,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后来他企图再找一次陈岁聿,恰巧遇到虞景离家出走,陈岁聿费了老大心思,满江城的找虞景去了哪儿。
当时他们的对话也很简短,陈岁聿眉眼间一片倦怠,似乎有些不耐,再一次抬手,制止了温燃。
“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陈岁聿捏了捏眉心,手机铃声响起来,他看都没看,一下接通,问那边,“有消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