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正想心胸开阔地表示可以,下一秒,陈岁聿转过身,虞景又一次撞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你那几个子儿还是自己留着吧,”陈岁聿按着虞景肩膀把他拉开,眉眼淡淡地教训虞景,“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
后来虞景便很习惯来复读班等陈岁聿下课了。
他会在下课之后逆着人流,穿过木桥,停留在高三(01)班的门口,秦小丽看见了会和自己招手,给他零食,也会说一些陈岁聿的八卦。
虞景坐在陈岁聿旁边,暖气腾腾的教室里,很认真地听秦小丽说着天马行空的话。
陈岁聿被他们围在中间,低头复习的姿态闲适,写下答案的手也很沉稳。
周围偶尔有人和虞景打招呼,虞景就会热情地回应回去,没多久,复读班的人都知道了陈岁聿有个长得很漂亮也很可爱的弟弟。
等到晚自习结束,陈岁聿领着虞景回家。
他和虞景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踏进夜色里,一长一短两个身影被路灯遥遥拉开,又很暧昧地融合在一起。
好像他们本该如此亲密。
2.
短暂的晴朗只是昙花一现,很快,更汹涌的寒潮抵达大陆腹地,江城的气温一夜之间陡然下降到近零度。
早上六点三十,虞景在睡梦中昏昏沉沉地被陈岁聿叫醒,开口嗓子又疼又哑。
“感冒了?”陈岁聿靠着门问他。
虞景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愁眉苦脸地点点头,从被窝里钻出来穿衣服。
外面的冷气冻得虞景直哆嗦,他赶紧三两下穿上棉服,又把校服套在最外面,看起来圆滚滚的,像一只企鹅。
吃早饭的时候虞景耷拉着眼皮,嘴唇透着惨白,看起来没精打采的,陈岁聿拿了只温度计出来,递给他:
“测一下。”
虞景半眯着眼睛“哦”了一声,拿过来草草扫了一眼就往衣服里放,下一秒,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陈岁聿没什么表情地把体温计倒过来,语气也凉嗖嗖的:
“反了。”
虞景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把温度计塞到胳肢窝夹着,脑子像老旧的马达,转得越来越慢。
冰凉的掌心突然贴到自己额头上,虞景睁开眼,只能看到陈岁聿冷白的腕骨。
他稀里糊涂地开口,问了句:
“你不冷吗?”
陈岁聿把手收回来,掌心滚烫,基本确定虞景已经发烧了,他垂眼看着鼻尖通红的人,淡声道:
“管好你自己吧。”
在寒潮来临的第一天,虞景喜提38.9度高烧,被陈岁聿带着去附近的诊所打了半天吊针。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像睡了个热烘烘的觉,梦里一会儿是自己躺在床上,床在公路上跑,一会儿是虞既远把小熊塞到虞景嘴里,虞景拼死抵抗,猛地咳嗽几声——
然后他就醒了。
虞景嘴里剩了点儿陈岁聿喂的中药,苦得脸都无意识皱成一团。
虞景睁开眼,看见陈岁聿坐在自己旁边,一手拿着中药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正侧着头看着自己。
“醒了?”
虞景“嗯”了一声,没忍住又皱了皱鼻子,脸烧得红红的:
“好苦啊。”
陈岁聿不置可否,把碗递给虞景:
“醒了就自己喝,喝完回家。”
虞景有些抗拒,没伸手去接:
“可以不喝吗?”
他意料之中地看着陈岁聿没回答,沉默着敛下眼皮看着自己。
“我喝,”虞景两只手碰着碗,仰头眼睛一闭,心一横,一口气把中药干了。
真汉子!虞景在心里默默夸了句。
下一秒,他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喉咙里跟药在回流一样,一股脑地往上翻涌。
虞景抿紧嘴,朝陈岁聿点了点头,眼泪花花地:
“喝完了,我们走吧。”
陈岁聿“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走吧。”
虞景看着自己手心鼓鼓囊囊的袋子,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是什么?”
“中药,”陈岁聿似乎觉得虞景喝药的样子很有意思,也很鲜活,嗓音里带着些逗弄的意思,“一天三次,喝一个周。”
“还有,”他转身又补充了句,警告虞景,“不许倒掉。”
虞景想起那棵被自己喂枯了的平安树,心有戚戚地没有说话。
傍晚只有虞景一个人在家,陈岁聿替他请了假,走的时候嘱咐虞景记得喝药。
虞景看着中药发愁,也觉得奇怪,明明是喝了很多年的东西,他就是喝不习惯。
也可能有的东西就是一辈子习惯不了的。
虞景仰头喝完,苦得仿佛自己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太苦了,怎么比生活还苦呢,虞景皱着鼻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