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宋疏辞笑了下,“我不说了。”
被哄顺毛的简雾抬着下巴:“那你看吧。”
宋疏辞翻了翻,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后粘上去的便签纸,还有折页和高光。
“你什么时候这么认真了?”他说。
“废话,”简雾说,“我靠这个吃饭,不好好备课难道让我去讲台上说相声吗?”
宋疏辞像是被他逗乐了,他轻笑了一声关上书,随手戴上了眼镜。
简雾以为他是看不清书上的字,没想到宋疏辞戴上眼镜之后不是看书,而是看向了他。
“你看什么?”
“看看简老师。”
宋疏辞特意咬重了“老师”两个字,似乎是觉得有点新鲜,又有点陌生。
宋疏辞戴眼镜和不戴眼镜看人的眼神是有点不一样的,后者因为视线的模糊,会显得相对分散和温和。但他带上眼镜之后,目光就会显得聚焦许多,像是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器,让人有种被剖开了审视和打量的错觉。
简雾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但宋疏辞似乎看上瘾了似的,很认真地观察着他的五官。不知道是想找到这张脸与“老师”这个身份的匹配度,还是想探寻一下这四年的时光有没有在上面留下痕迹。
“挺奇怪的,”他说,“以前那么多年,我从来没觉得你有什么变化,可分开四年,却觉得比这二十多年加起来的变化都要大。”
“说实话,”宋疏辞感叹道,“我现在才有了点你已经工作了的实感。”
他和简雾分手的时候,简雾还是学生,而现在他已经开始教学生了。
明明也才四年,变化却仿佛天翻地覆。
人生阶段性的变化总是会让人在短时间内有些错乱,尤其是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而言。
简雾顶着他的目光道:“所以我们确实应该分手,让你重新认识我,也让我重新认识你。”
“确实应该分手……”宋疏辞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很轻地哼笑了一声,“你说话真的好直接。”
“直接点挺好……嘶。”
他话没说完,宋疏辞突然把手搭到了他的后颈上。
简雾想挣没挣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腰却抵到了工位的桌子上
“这样清晰多了。”宋疏辞说。
他又强迫着简雾凑他近了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现在才终于把阔别四年后的前男友看得清清楚楚。
宋疏辞手劲儿太大,简雾逃不开,只好迎着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卷着课本的书角,想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谁让你丢三落四的眼镜都能忘,当瞎子感觉不好受吧。”
“丢三落四”是当年宋疏辞最喜欢拿来说他的词,简雾原以为自己这样说,怎么也得招致个反驳。
没想到宋疏辞只是“嗯”了一声。
简雾本能地觉得这声“嗯”不是那么寻常,下一秒,他就感觉宋疏辞捏他后颈的力道变重了些。
他天灵盖一麻:“宋……”
简雾的话没有说完,他察觉到了宋疏辞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他神色复杂地去看宋疏辞的眼睛,然后在隔着一层镜片的黑色瞳孔里,看到了他无比清晰的倒影。
“简雾。”宋疏辞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除了在办公室里隔着玻璃的惊鸿一瞥,之后的这几天,缺了眼镜的宋疏辞看简雾都是雾里看花,总带着点略微模糊的滤镜,仿佛失真的画像。
可是这一刻他连简雾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种不可名状的、强烈的情绪骤然在他的四肢百骸间炸开,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失控感,这是四年积累起来的压抑,在这一刻被这张脸炸得粉碎。
暴雨将至,外面的风把百叶帘吹得扑簌作响。
身处其中,简雾不是没察觉到宋疏辞浓烈的情绪。
但他也好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以至于他只是张了张嘴,又把话音收了回去,纵容了这种情绪的的滋生与蔓延。
直到宋疏辞凑过来的那一瞬,他才慌乱地避开宋疏辞的目光,挣脱道:“下雨了!”
宋疏辞下意识便伸手去拉他。
他办公桌上本就拥挤,这一拉拽,堆叠在桌上卷子白扑扑飞出来,散落了一地。
两个人好像突然就从那一刹那的暧昧里清醒了。
“我得回去了。”简雾有些匆忙地把卷子抱起来放回桌上。
“我送你。”
“不用了。”简雾走出办公室。
雨点飞速地变急变快,宋疏辞说:“下这么大雨你怎么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