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我在客厅办公,阳台上有只鸟一直在那儿叫,文明隔着窗户看见它了,也在那儿叫,我当时没多想,结果过了一会儿,它就飞过去撞在了玻璃上。”
他掐了下眉心:“可能是上周我们做卫生擦得太干净了,它没意识到那是玻璃。”
简雾眼睫轻颤,声音都有些抖:“撞得严重吗?”
宋疏辞不想刺激他,转而跟他道歉:“对不起,我的问题,一开始我就应该去给它开窗的。”
“和你没关系,”简雾说,“你先告诉我……撞得严重吗?”
宋疏辞欲言又止半晌,斟酌着措辞道:“送过来的时候,医生说还有气。”
那就是很严重的意思了,简雾想。
他闭了闭眼,脑子里乱得像是被狂轰乱炸过,可能是精神太紧张,后脑勺也开始剧烈地抽痛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因为小鸟进宠物医院了。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和鸟类相克。
上一次,是在他A市出租屋的阳台上筑巢的一窝燕子。
他那段时间情绪不好,没事儿就在阳台上发呆,有天突然发现来了两只燕子。或许是因为人类对待燕子的态度一直都算友好,他们也不怕简雾,有时候还会飞到他旁边,盯着他看一会儿。
于是他就这样观察着它们每天过来叽叽喳喳地选址,然后开始动工,从外面衔来越来越多的泥巴,笨拙地筑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看,但也够用的小巢,而后诞下小生命,从两只燕子,变成了一窝燕子。
他没事儿就给它们拍照,有时候还会专程帮着他们抓一些虫子。
直到小燕子快长大了,它们也快要举家搬走的时候,一位合租室友退租后,房东因为失业,也搬回了自己的房子住。
他很快发现了这一窝借住的小东西,而后一根棍子,捣烂了整个窝巢。
尚未完全学会飞行的小燕子摔下来发出“叽叽”的惨叫,等简雾冲到阳台上的时候,房东还在骂骂咧咧,准备拿扫帚把它们扫进垃圾桶。
简雾当即带着它们去了宠物医院,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等在手术室外面,掏空钱包都不够,给宋疏辞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最后只能又去找程仙借钱。
可最后还是没有把它们救回来。
而宋疏辞终于在医生宣布小鸟的死讯之后,给他回了一条消息:“在忙,晚点说”。
他回到家的时候,燕子父母也捕猎回来了,巴掌大的两只鸟围着鸟巢原本的位置反复盘旋,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只是出去一趟,家和孩子就都不见了。
而房东正拿着扫帚把它们往外赶,说是怕它们还想在这儿筑巢,或者拉屎弄脏了阳台上晾晒的衣服。
两只鸟不认识房东,就不停地往它们熟悉的简雾身边靠,一遍又一遍高昂颤抖地鸣叫着,像是在求助。
简雾一向都不太爱和人发生争执,那次却没忍住去夺了房东的扫帚。
A市的每个人都活得很累,有的人太辛苦,同理心就会变弱,于是简雾一阻拦,房东针对鸟的攻击,很快就演变成了针对他的攻击。
“真的好笑,自己都过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心疼鸟,这是我家,你有本事自己去买房子,别租这儿啊,图便宜来这里,就别对我指手画脚,你知道这儿房价多贵吗,我凭什么把房子分给畜生住,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它们自己没能力,找不到好地方,非要来我家挤!”
房东的这一通指桑骂槐“畜生”说得是谁,简雾不会听不懂。
那天他护着两只大鸟飞走了,又把几只小鸟埋在了小区的树下,他对着它们的小坟堆静坐到快十二点,直到宋疏辞回家,他认真地和他说:“我要离开A市。”
宋疏辞因为被抢发的论文被迫赶进度,累得每天脚不沾地,两眼一睁就是做实验写论文,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一回家听到这样的言论,忍不住也带了点脾气:“又怎么了?上回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医院求婚之后,简雾再一次妥协,答应了留在A市,初步计划先找工作,再看后面是重新考研,还是等宋疏辞毕业之后,申国外的全奖博,和他一起出国。
可他的工作找得并不顺利,那段时间恰好是招聘市场的淡季,几年的空窗期加上没有应届生身份,本就debuff拉满,生物专业的就业瓶颈在此时暴露得淋漓尽致,教培行业也因为政策的变化走向下坡路。
简雾也没想到自己985的学历能沦落到找不到一份薪资合适的工作,而那一窝死去的燕子和房东的冷嘲热讽,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的心态彻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