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越跑越快,季北同也忘记了思考,加快脚步。逆向的风把雨滴涂抹在脸上,像被冰块包裹一样,但身体内却好像有火烧起来。视线越来越模糊,两边的人和建筑都消失了,只剩下天空和大地,剩下雨水,和交握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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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展览(二)
终于停下来。
在老旧楼房昏暗狭窄的走道里,外头天阴沉的好似夜晚,他们的到来点亮了声控的灯光。两人靠在墙上,脱落的白色墙灰蹭花了衣服,短促的呼吸此起彼伏。季北同没有忍住,忽然笑出声来,司云意外地看了看他,“这么开心啊?”季北同不习惯展露情绪,不好意思用双手把脸遮起来,平复了心情。
“走吧。”季北同说着,理所应当地踏上楼梯。司云拉住他,指了指旁边向下的台阶,“我租的屋子在地下室。”
季北同把脚收回来,疑惑地看着那道延伸下去通道,灯光只照亮了三分之一,再往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司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怕他要拒绝但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主动说:“头发刚刚都淋湿了,既然已经来了,就擦一下再走吧……我给你拿把伞。”
“我想等雨停了再走。”季北同拒绝了他的提议,反而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走前面吧,有点暗我看不清楚。”
司云紧绷的神经因为他的话放松下来,“那个灯上周坏了,一直没有人修。你扶着我。”说完放慢脚步,一级一级走下去。
地下室的楼道更窄,有人在门口放了做饭的煤气灶,油烟日积月累,在墙面勾画出有人活动的痕迹。司云的房间在走道最里面,他拿出钥匙打开门,金属碰撞产生了回音。
两人进屋后,司云把门关上。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里,与外面空气完全不同的味道充斥鼻腔,一开始是地下室潮湿发霉的气味,慢慢适应后,有肥皂和洗衣粉的舒适。
房间里放了一张单人床,床尾对着老旧的木桌,靠门口是卫生间,下水道、洗手台和淋浴喷头拥挤在只能容纳一人的空间里。但屋子里很干净,桌面上什么东西也没放,铺得整齐的深蓝色床单似乎是那些生活气味的源头。与门相对的墙面,在靠近房顶的地方有一扇扁长的玻璃窗,仰着头,透过窗户,季北同看见雨水拍打在地上,溅起浑浊的泥土。
“要不要洗澡,换个衣服?这样容易感冒。”在季北同发呆的时候,司云把毛巾递过来,“你先擦一擦,热水要烧一会。用我的毛巾可以吗?”
季北同回过神来,点头接过毛巾,胡乱在头发上抹了几下。然后毛巾就被从手中抽走了。“你在想什么呢?”司云看他愣愣的模样觉得有趣。
“窗户。”季北同伸手指了指,“第一次从地下往上看,视线这么接近土地。”
“被你这样说,倒是觉得很有意思。不过偶尔看一看就够了,要是每天住在这种地方,一点阳光也看不到,可就难受了。”司云一边说一边蹲下,把拖鞋拿给他。
“对不起。”季北同是在为自己没有体会到他的感受而道歉。司云却没想那么多,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只催促他脱掉湿透的鞋袜。
季北同不再走神,换下鞋子,拿起书包放到桌子上,想起里面还有几本重要的书,赶紧拿出来查看。
“我来弄,你去冲一下热水吧。衣服给你放到门口的挂钩上。”司云蹲在他的边上,打开木桌抽屉下的柜门,木板的连接处发出抗议的声音。柜子里的衣服不多,简单叠放着,司云拿了自己的长袖毛衣和牛仔裤。
趁着季北同初来乍到、不知所措的时候,司云名正言顺地掌控了一切,这里没有了以往他面对季北同在年龄和学识上显露的缺失,令他产生了陌生而巨大的满足。
隔间传来水流的声音,提醒司云房间里不止有他一个人。他把电热器插上,脱掉自己的衣服,坐在床边把季北同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里面的书有一点湿了,司云把它们摊开放在桌子上,调整了一下“小太阳”的角度,把被淋湿的书包也挂到抽屉把手上,为了让它快点晾干,司云把拉链全部拉开,看到夹层里静静躺着一把雨伞。
季北同洗澡有些慢,司云把东西收拾好他还在里面,水声一时停下来,等一下又打开。干坐着实在无聊,司云打量着季北同的那些书,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顾礼貌地翻看起来。有几本英文书他看不懂,还有一些专业的课本,枯燥的理论让他失去兴趣,还剩一本关于人体解剖的,翻开里面好歹有些图片,司云便拿着看起来。
原本白色的毛衣被洗得有些发黄,是一件被主人穿旧的毛衣,季北同贴身穿上,毛线摩擦皮肤,温度缓慢地攀升。十几平米的房间一眼可以望到头,空气被烘烤得温暖,司云没有开灯,借着电热器暖黄的光,坐在床边看书。季北同没有出声,坐到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