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臣民大多崇道,周玹虽不痴信修仙长生之说,却也觉那些养身法子有一二可取之处。
是以周玹向来秉持清净安神,寡欲保身之道,从不曾有此为欲念所诱之扰。
可这女子仿若巫山神女在世,轻而易举便能引他沉堕高唐。
周玹承认与常清念的相处令他舒心,可他仍不解那日为何会在躲雨时意乱情迷,与妻妹有了不合时宜的瓜葛。
他也怀疑过那只被无意间打碎的香炉,可后来又未曾查出任何不妥。
似乎里面只是盛着女子惯用的熏香,恰如她此刻暗芳盈体,便是仍用着与那日一般无二的玉髓香。
周玹手指沾了药膏,柔缓地替常清念涂抹在伤痕上,竟分辨不清自己对她究竟怀着怎样一种情愫。
是怜惜?是愧疚?还是……
“陛下,这膏子怪凉的。”
常清念背脊轻抖,似乎难忍惊疼,音调婉转泣颤。
周玹手指一顿,嗓音微哑地哄道:
“凉些你不也舒坦?”
常清念没应声,只娇柔断续地哭喘,非但不惹人厌烦,倒像是只温软的小钩子撩挑着男人心缝。
一墙之隔的殿外,本该安然午睡的皇后,此刻却扶着宫女的手立在廊下。
听着里面传出暧昧不清的响动,皇后霎觉浑身血液淬冷地奔涌,在心口凝结成锋利冰锥。疼痛如附骨之疽,流淌进四肢百骸。
屋内两人都着意压低了嗓子,可那些话仍是一字不落地传入皇后耳中。
皇后听见里面衣料窸窣,随后又是周玹分外温柔的声音:
“朕迟早是要给你名分的,不如早些册封,省得旁人寻你麻烦。”
“多谢陛下恩典,只是长姐仍在病中,臣女怕她知道了会多心,还是再缓缓罢。”
常清念拢起衣衫,小心翼翼地贴近周玹。见男人悦纳,这才用秀气小巧的鼻尖轻轻蹭了蹭他脖颈,呢喃道:
“左右这些时日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周玹正是顾虑此事会刺激到皇后,才迟迟未给常清念名分,此时见常清念乖巧懂事,不由叹道:
“委屈你了。”
屋外,皇后脸色霎白如纸,捂着嘴踉跄后退,几乎要栽下台阶,委倒在地。
字字句句皆是分明,皇后如何听不出,二人绝非一朝一夕的情动。或许是三两月前,又或许是一年半载,他们早便已经暗通款曲。
只有她蒙在鼓里,自恃高贵。
事到如今,究竟谁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常清念垂眸掩去眸中精光,暗自摩挲了下湿润的指尖。
方才伏在枕上时,常清念伸指蹭过檀唇,悄悄揩下些微口脂。
此刻她手指微蜷,好似不经意般搭在周玹袖口,轻轻抵搓了一下。
殷红唇脂沾染帝袖内缘,偏又无声无息,教周玹自己也察觉不出。
可若拂袖抬手间,那抹红便会落在对面之人眼中,端的是殊艳入里,风月昭彰。
瞥见承琴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常清念了然皇后已经离去,便轻轻退出周玹的怀抱,婉声道:
“陛下,长姐许是快醒了,您先过去瞧瞧罢。”
光听到声响算什么,总得教皇后亲眼看清她与周玹有染,方才不算辜负这番心血。
第4章 输家
“小姐,奴婢特意备了些清淡好克化的吃食,您便多少用些罢。”
待周玹离去,承琴端着托案,轻手蹑足地进了偏殿,将一碗清粥、几碟精致小菜摆放在常清念面前。
常清念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疲惫,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热过好几遍的午膳,却仍是没什么胃口。
承琴见常清念兴致缺缺,心中满是心疼,忍不住劝道:
“您这大半日都未进食水,便是寻常人也架不住这样折腾。您瞧瞧您,如今都消瘦成什么样了……”
常清念扯了扯唇角,很想抬手安慰承琴,却蓦然牵动了身上笞伤,疼得她只好缄默不言。
知晓常清念是个极要尊重的,定然不愿教人瞧见狼狈。可承琴放心不下,只好低声哀求道:
“小姐,您便让奴婢瞧瞧罢,身上伤得可还严重?”
常清念暗叹一声,到底没有阻拦,任由承琴轻轻褪下自己刚拢上的外衣。
只见雪白玉肌上,赫然印着数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这岑贵妃也忒狠毒了些!”
瞧着那些肿胀淤痕,承琴顿时心痛欲死,恨不能以身相替。
“分明只是做戏而已,何必命人下如此重手。”承琴愤慨道。
常清念撑首望向铜镜当中,眼眸里盛着讽意,轻哂道:
“既是送到眼前的机会,岑贵妃自然是要可着性子作践我一番的。”
瞥见承琴又是泫然若泣的模样,常清念不愿惹她伤心,于是默不作声。只伸指取来羹匙在清粥中搅动,舀起一勺莹白米粒送进口中,垂眸细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