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顺仪谋害嫔妃,戕害皇嗣,罪大恶极。”
周玹漠然扫了眼瘫软在地的钟顺仪,语气冰冷地下旨道:
“兹废为庶人,打入冷宫,贴身宫人一律杖毙。”
钟顺仪闻此噩耗,简直惊得魂飞玉碎,不由拼命大喊:
“陛下,妾身冤枉!”
周玹圣旨已下,崔福自不会任由废妃再在御前吵闹,立马命人将她嘴巴堵住,一路拖出殿外。
殿中尚未寂静多久,便听周玹又道:
“岑氏挑弄是非,约束宫人不力,不堪贵妃之位,宜降为岑妃。即日起,于咸宜宫中闭门思过。”
众人各色目光悄悄落在岑妃身上,岑妃却像是未曾感觉到一般,非但无甚乞求之举,还只紧紧拥着松萝尸身,眼神早已木然空洞。
见周玹问罪钟顺仪还不算完,竟作势要挨个儿发落,堪道一句君心难测。
众人不由噤若寒蝉,深深伏首于地,生怕自己招了周玹的眼,下一个便要轮到自己倒霉。
“常淑仪——”
周玹再次开口,竟出人意料地寻上常清念。
听得此言,常清念也不禁心中惊愕,只一瞬犹豫后,便忙抽身离开周玹怀抱,屈膝跪倒于地。
周玹只静静注视着常清念,竟没有抬手阻拦她下跪,眸底晦暗难辨,声音有些低沉,接着说道:
“秉心玉粹,贞静持躬。着即复位常妃,同德妃协理六宫之事。”
说罢,周玹仿佛于此间居久,已然厌倦至极。
不等常清念谢恩,便起身绕过伏跪众人,拂袖阔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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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永乐宫。
常清念手执线香,引燃今晨便已打好的香篆。
香丝在殿中徐徐飘散,比起那夜在凤仪宫时,其中又添入一味降真香。此时与椒兰合焚,已辨不出雪中春信原本的香气。
承琴坐在脚踏上做针线活儿,闻到香味后不由微微怔住。说来这降真香乃是祭祀头香,正是前几日常清念命她掺进去的。
又联想起上次添椒兰的契机,承琴慢慢觉出,常清念许是杀过人后,便会择香焚烧作奠——
亦或是回味?
承琴打了个哆嗦,见常清念垂眸瞧过来,忙起身站到常清念身侧,将绣绷放回针线笸箩里。
“今日奴婢站在后头,听见岑妃要说起大行皇后,真是好番心惊肉跳。幸亏娘娘反应快,及时想法子扭转回来。”
承琴一面替常清念揉肩,一面心有余悸地说道。
“岑妃身边那松萝还算机灵,不然本宫就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活这偏要找死的人。”
提起白日里的情形,常清念只觉这篆香都不能教她宁神,不由撑着额角叹道:
“岑妃太不牢靠,得趁早教她闭嘴,不然怕是会被人瞧出破绽。”
承琴颔首,经过今日这遭变故后,对此十分赞同。
“松萝一死,咸宜宫里倒空个位子出来。”常清念琢磨道,“回头让锦音打听打听,看能不能给岑妃再送个‘忠仆’过去。”
承琴会意道:“是,奴婢明白。”
“说起来……陛下今儿也很反常。”
盯着香炉中飘出的烟丝,承琴犹犹豫豫地说道:
“虽然陛下给您复了妃位,可奴婢总觉着,哪里有些说不出的怪。”
承琴都能觉察到的事,常清念如何不知?只是她并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周玹。
譬如眼下,常清念亦是疑虑重重,一时半会也想不通,便只能宽慰自己道:
“那毕竟是他的嫔妃和子嗣,骤然间全去了,他也难免心绪不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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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常清念试图逃避深究,可数日等待皆是落空后,她也不得不重新直面此事。
不单是常清念,各宫嫔妃也渐渐咂摸出不对。上回周玹虽也动怒罚过众人,可之后好歹还传常清念伴驾,而此番竟是谁都没再召见。
莫非周玹被吵得厌烦,连带着整个后宫一同恼了?
皇极宫的甬道前,承琴亦步亦趋地跟在常清念后头,怀中抱着个黑檀八方食盒。
“娘娘,要不先让锦音去问问崔总管?咱们这样贸然去御前,陛下要是不见您可怎么办?”承琴忐忑道。
“问了也多半是不能,不如亲自过去试试。本宫既进过一次,未尝不能再进第二次。”
常清念脚步未停,一路走过来,手中捧着的铜丝火笼儿,都不似在殿中时那般熏热。
皇极宫外,崔福正靠在风廊柱下守着,目光不自觉地越过汉白玉雕栏,落在侧门和游廊圈出的一片空地上。
此刻那间隙里忽然晃过一道柔蓝色身影,崔福定睛一看,连忙揣上立在脚边的拂尘,笑脸迎上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