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常清念像只兴致盎然的小雀,周玹也不打搅,只吩咐龙虎卫陪常清念去挑花灯,自己站在原处等她回来。
远处画舫上,礼王刚和几位世家子弟饮酒作乐,正准备登岸离开,却一眼瞧见周玹负手立在河边,顿时吓得酒醒了大半。
身旁几位世家子弟游手好闲惯了,不曾有功名在身,自然也没见过周玹。
见礼王杵在原地不动弹,其中一人走上来同他勾肩搭背,抻头朝岸边望了望,说道:
“走啊王爷,您往那边瞧什么呢?”
身旁的人猴急附和道:
“对对对,快走快走,可别让……等急了。”
几人互相挤眉弄眼一番,一切尽在不言中。
礼王正心烦着,眼下可是半分消遣兴致都无,摆手撵道:
“你们先过去,本王还有点事。”
说罢,礼王慌慌张张地走下画舫,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周玹所站的地方,正是下桥必经之路,想要避开离去,根本绝无可能。
礼王硬着头皮,对着河面整理了番衣冠,这才凑上前行礼道:
“小弟见过兄长。”
周玹目光正追随着常清念,蓦然被人打搅,回头一见又是礼王,原本温柔的眼眸顿时疏淡下来,语气也变得冷冽几分:
“七弟也在此。”
礼王干笑两声,随口胡诌道:
“回兄长的话,小弟听闻今日逐月桥边热闹,便想着出来看看,没想到竟会在此偶遇您。”
闻到礼王身上酒气,周玹皱眉低斥道:
“虽说孝期已过,但你在府外喝得这般酩酊大醉,教旁人瞧见成何体统。”
“兄长教训的是。”
见果然挨了一通训斥,礼王直打哆嗦,也不敢狡辩,忙拱手打呵呵道。
“公子,您瞧这盏好看吗?”
正当此时,常清念怀抱着两盏莲花灯回来,捧出一盏来给周玹看。
侧眸看清眼前人时,常清念笑容微僵,手中河灯没拿稳,险些要滚落在地。
好好的秋夕佳节,怎地又撞见礼王?真是晦气。
常清念不着痕迹地往周玹身侧躲了躲,蹙眉避开礼王的目光。
周玹自然地将常清念揽至身边,接过她手中一盏河灯,细细端详后,柔声回应道:
“好看。”
礼王暗自瞧着这刺眼一幕,脸色顿时变得比吞了黄连还难看。
“七弟觉得呢?”
周玹偏过头,眼神冰冷地斜睨着礼王,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礼王莫名脊背一凉,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讪讪笑道:
“是,是挺好看的。”
“既然如此,七弟便也自去挑一盏,与心上人一同放灯祈福罢。”
周玹语气淡淡,却字字诛心。
心上人?
常清念闻言心头一颤,下意识攥紧了周玹衣袖。
周玹顿时反握住常清念的手,柔声问道:
“卿卿怎么了?”
常清念心中乱纷纷地缠作一团,面上却仍泰然自若,浅笑道:
“夜里风紧,妾身觉着有些冷。”
周玹垂眸瞧向常清念,并未拆穿她什么,只是瞥了眼脸色青白的礼王,悠然闲适地说道:
“你嫂嫂头一回放灯,非央着要我陪,你就先退下罢。”
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礼王敢怒不敢言,只得挂着笑脸儿,咬牙告辞道:
“是,小弟不打扰兄长和……嫂嫂雅兴,这便告退。”
见礼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常清念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却难免扫兴,不复方才那般雀跃。
“公子,我们去放灯罢。”
常清念不愿再停留下去,当即开口催促道。
周玹无有不应,立马牵过常清念,带她走去河边。
待亲手用火折子点燃花蕊,周玹与常清念一起,将两盏灯缓缓送入水中。
合眸许愿时,常清念心中却是空空如也,忍不住偷偷去瞥周玹,却正好被他捉住。
周玹轻笑问道:“卿卿在想什么?”
潋滟波光映在芙蓉娇靥,常清念耳根悄悄染霞,垂眸叹道:
“妾身只是在想,该许什么愿才好。”
周玹从身后拥住常清念,缓声道:
“心中所想,皆可为愿。”
常清念连忙四下打量,只见岸边桂树花影婆娑,将他二人身形虚虚掩覆,这才缓缓放松身子,靠进周玹怀里。
立于此地,嗅着轻快自由的风,她实在不想提起那些鲜血淋漓的事情,无端大煞风景。
恰逢此刻月色温柔,常清念放缓心神,权当沉醉这一会儿。
可除却那些事以外,她还能有什么愿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