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皆以为彼此在缅怀皇后,殊不知,他们心里其实都没什么波动。
周玹手足无措,只是因为见常清念黯然神伤,一时不知该从何安慰她。
好在常清念没有沉湎许久,很快又开口道:
“陛下,您喜欢妾身,该不会是因为妾身生得像长姐罢?”
听得常清念幽幽发问,周玹不由一怔。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抬起常清念下颌,满心无奈地轻笑道:
“谁说你像皇后了?”
见常清念垂眼躲避,周玹认真纠正道:
“朕喜欢你,与旁人无关。”
“再者说——”
周玹抿抿唇,似乎难以启齿,但为了教常清念安心,还是开口道:
“朕都快忘记皇后长什么样了。”
常清念惊诧得差点呛住,断然不信地哼道:
“陛下为了骗妾身,当真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朕说的是实话。”周玹轻叹道。
“可妾身听说,结发夫妻之间情分深厚,非旁人所能及。”
常清念点着周玹心口,怏怏不乐地低语道。
不知常清念怎地突然吃起醋来,周玹立马握住常清念,垂眸吻她指尖,安抚道:
“念念,这话也就放在民间,帝王家可没这一说。”
“当初朕只是想挑个文臣女儿做皇后,恰巧你父亲于朝有功,常家又世代不出武将。朕便觉得可以赏常家这个脸面,仅此而已。”
周玹手指轻敲案沿,徐徐道:
“至于娶的是哪个常氏女,她是什么相貌品行,朕都并不在意。”
见常清念望着自己出神,周玹不由轻笑一声,又道:
“说实话,朕只记得大婚那日礼节繁琐,将朕折腾得够呛,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一回。”
常清念听到这,哪里还顾得上半分感伤,实在忍不住埋首,抵在周玹肩头闷闷发笑。
“朕从不为过往之事感到后悔,不过……”
周玹忽然话锋一转,用指背轻蹭常清念脸颊,低柔而坚定地说道:
“如若能重回当年,朕一定在圣旨中指明,只迎娶常二小姐。”
常清念蓦然抬头,撞进周玹深邃如墨的眼眸,心底又是感动又是怅然。
“对不住,是朕来晚了。”
凝视着常清念面容,周玹喉间艰涩,探手去抚摸她眼角。
常清念这才察觉自己落泪,连忙又扯出笑容,嗓音却透着哽咽:
“您不曾来迟,妾身只是同您……”
“差些缘分罢了。”
-
夜半更深,咸宜宫笼罩在一片死寂暗色当中。
寝殿内,一豆烛火摇曳不定,映照在层层叠叠的鲛绡帐幔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守夜小宫女强撑着沉重眼皮,倚靠在榻边不住犯瞌睡。
忽听得耳畔传来一阵窸窣,小宫女打了个激灵,连忙揉了揉惺忪睡眼,朝声响处看去。
只见内室的床帐被人掀开,岑妃一身素色寝衣,正赤着双足,悄无声息地走下床榻。
宫女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爬起身,战战兢兢地问道:
“娘娘有何吩咐?”
小宫女紧张地低下头,只当岑妃方才夜里叫人,自己睡熟了不曾听见。
岑妃却恍若未闻,双手直挺挺地垂着,只顾着朝门槛处走去。
“娘娘,您的鞋还没穿……”
瞥见遗落在脚踏上的绣花鞋,宫女顾不得害怕,连忙回身拾来鞋子,匆忙追上前去。
然而,岑妃仍旧没理她。小宫女心中疑惑,却又不敢擅自阻拦,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岑妃身后。
眼看岑妃快要赤足踏出殿外,小宫女捧着烛台拦在她身前,壮起胆子问道: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借着微弱烛光,小宫女偷偷打量岑妃的神情。只见她睁着双黑洞洞的眼,却映不出半分光亮,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正当此时,殿外忽然吹来一阵夜风,将跳动的烛火扑灭,岑妃那张诡异面容顿时隐于黑暗。
“啊!”
小宫女浑身寒毛直竖,吓得连连后退,险些被门槛绊倒在地。
眼见岑妃步步接近,小宫女强忍心中恐惧,猛地将殿门关起,而后头也不回地跑向庑房,疯狂拍门道:
“梅蕊姐姐,梅蕊姐姐!”
梅蕊已在房中歇下,闻声顿时被惊醒。
匆匆将外衣披在身上,梅蕊脚步慌乱地开门出来,待瞧清来人,登时不悦低斥道:
“又怎么了?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梅蕊姐姐,不好了,娘娘她……娘娘她……”
小宫女早已吓得语无伦次,颤抖地抬起手,回身指着寝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