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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经司天监卜算过良辰吉日,周玹于腊月二十封笔封印,不再过问朝政之事。
往年这个时候,周玹总要独自清净几日,或是在御书房中翻翻古籍,或是寻个僻静之处转转。可今岁不同,忽然闲暇下来,倒教周玹日日有空陪着常清念。
这日,常清念斜倚在窗边炕桌旁,手里拈着支细细的白玉丹青笔,在九九消寒图上又染红一瓣梅花。
只见画中描着数枝白梅,统共八十一瓣。自冬至逢壬日起,每日描红一瓣。九九八十一天后,白梅尽化作红梅,便可盼来春归。
周玹日升时行过袷祭,此时换常服走进殿中,见状笑问道:
“卿卿又在描梅花?”
见周玹回来,常清念忙搁笔起身,迎上去道:
“陛下今儿早起去祭礼,眼下可曾乏了?”
周玹揽过常清念腰肢,在她耳边低语:
“无妨,朕还有力气陪卿卿。”
常清念嗔怪地“啧”了一声,扭身便回软榻里坐着。
周玹瞧了脸子也不恼,追跟上去同常清念挨坐在一处,将她搂在怀里。目光落在九九消寒图上,只见那些梅花已描染了小半。
“卿卿这梅花画得甚是不错,日后朕也有可请教之人了。”周玹含笑夸赞。
常清念见过周玹的丹青,知晓他又在胡诌哄自己开心,立马抬手遮住消寒图,羞恼啐道:
“陛下用旁的哄哄妾身便罢了,这话说出来,妾身听着都觉得亏心。”
周玹倒是一怔,不由问道:
“你见过朕的手迹?”
“贺皇后大祥那年,您送过画像来观中供奉。”
思及确有此事,周玹微微颔首。只是已数载过去,不料常清念竟也知晓。
“卿卿莫不是早就惦念朕罢?”周玹打趣道。
常清念心中一颤,忙随口敷衍过去,回身偎在周玹怀里,央他去榻上歇歇。
近来周玹发觉常清念好似愈发痴缠,一见他过来,没说两句便要拉他去榻上。起初周玹还暗中不解,常清念怎地突然这般急切?
后来周玹才想通,这小东西是怕他要押着她读书考问,这才想方设法地岔开他心思。
将常清念从怀里扶起来,周玹笑道:
“好了,今日不问你书,朕带你去院子里堆雪狮。”
常清念听罢此言,顿时仰靠进软榻里。一会儿捂腹,一会儿撑额,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不舒坦,反正就是不爱出去见雪。
“陛下,外头天儿还冷着,在殿里多暖和,出去堆什么雪狮子呀?”常清念苦着脸道。
猜出常清念不肯出门的缘由,周玹温声哄道:
“有朕陪着你,别怕。”
常清念心中有些松动,却还是摇首道:
“那都是人家十来岁小宫女们玩的东西,您过去凑什么热闹?”
察觉自己好似又被常清念嫌弃年岁,周玹掀眼盯了常清念半晌,心里掂量着夜里该怎么教训她。
发觉这话不妥,常清念偏头轻咳一声,忙换了个说辞道:
“陛下,那雪狮子堆出来时好好儿的,正午叫日头一晒便斑斑驳驳。撑眉拄眼的郎当模样儿,连来往的猫儿都要惊着。妾身平素喂的几只小狸奴,近日都不大过来了。”
见常清念娇憨,周玹唇边不由浮起淡笑,却仍坚持道:
“化了才要堆新的。”
说罢,也不顾常清念忸怩推脱,周玹径直起身,取来狐裘斗篷兜头罩下。
将女子裹得严严实实后,周玹便拉她朝殿外走去。
常清念一面走,一面抱怨道:
“前几日不是还去摘梅花了吗?怎么又要出门?陛下就爱折腾妾身。”
话虽如此,常清念心中却默默领情。
知晓周玹不过是心疼她,所以总变着法儿地在下雪时带她出去,陪她做些美好之事,以期能冲淡她心中对冬雪的阴霾。
将常清念牵去门前空地上,周玹俯身吻她额间,轻笑道:
“人言道瑞雪灵光,趁这时节塑瑞兽,可祈愿来年平安。”
“陛下总有许多道理。”常清念抿嘴娇嗔。
虽说是带常清念塑雪狮,周玹却也怕她冻着。只取些用来装点的金铃、彩线,教常清念捧在怀里,自己上前去堆雪。
可惜周玹安邦治国头头是道,塑雪狮却并不擅长。
没多一会儿,常清念便笑倒进承琴怀里,上气不接下气道:
“陛下,这狮子未免太丑了些。”
周玹儿时便对这些无甚兴致,今日本只是想讨常清念欢心,可被女子笑话个不停,周玹倒来了几分较真劲儿,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