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涕零的心、话全部都随着窦志城喷出的矿泉水,都不见了:“呸呸呸!你就这样对待陪你那么多年的兄弟?那要是凌弈遇到事情被绑架,你倾家荡产是不是都给?”
窦志城已经把‘重色轻友’四个字送到喉咙,就等着好好调侃了,但车内却陡然陷入沉寂,只听见出风口徐徐的空调声音。
“不会。”
半响后,董昱才带着明显有些压抑的语调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
还未等窦志城想追问什么,只听见窸窸窣窣传来一次性筷子被撕开的声音,他转头看不清董昱的神情,并不完全是因为车内昏暗。
是因为董昱低着头,手里揉搓着筷子,如果仔细考究,可以发现那揉搓的力道有些过分大了,那给人的感觉放佛是在借着这个的动作,在无形发泄某种情绪。
少顷,他说;“我不会让凌弈陷入任何危险的情况。”
低沉且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在车内久久回荡,车窗外能隐约听见路边的树木被风吹的沙沙作响,落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最终顺着下水道的缝隙坠落。
黑夜依旧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好像董昱刚说的那句话,也被封闭的车窗隔绝于外界,变成压在心底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窦志城欲言又止,他在南城分局干的太久了,见过通宵查案的却依旧精神抖擞的董昱,哪怕再棘手难搞的案子,董昱也能沉浸在抽丝剥茧的快感中,在审讯室用各种审讯手段把嫌疑人逼迫到绝境,心理崩溃,最终说出真相。
每次抓到罪犯,比任何人都激动开心,也见过在抓捕现场和歹徒搏命的董昱,即使受伤流血住院。
他都从未在那张脸上看到过恐惧,害怕,印象里只记得那个,自信,张扬的少年警官。
但现在,
明明是说出了一句很浪漫的情话。
却让窦志城感知到那么小心,那么谨慎,像是在默默保护某个易碎的瓷器般。
沉默的车内,直到董昱的食指溢出鲜红的血迹,那是被一次性筷子的倒刺刺伤的,伤口虽然不是很深,但鲜红的血迹还是迅速地渗了出来。
“快拍照,不然马上就要愈合了!”
再开口时董昱已经是平时轻快的语调,拿起手机然后蜷缩在后座,咔嚓拍下食指受伤的照片发给凌奕。
窦志城茫然:“啊?”
“就我刚刚这个动作,把闪光灯包裹的好吧?外面绝对看不见。”董昱敲打着键盘,少顷浅笑了下说:“谈恋爱也不要忘记查案,毕竟我们可是刑警。”
“啥?”
“要坚持正义,保护人民群众。”董昱顿了顿说:“也不能触犯刑法哦~”
窦志城无法理解董昱忽然转变那么快话题,但语调听起来是很正常的,也没多想什么,把外卖袋子整理好之后,拿起望远镜准备继续蹲点,但余光瞟到后座,发现那人依旧没有吃饭,只是看着手机。
被调暗的显示屏,董昱侧脸映着光,看不出丝毫情绪。
半响后,他收回手机抬眼看着车窗之外,柔和的月光穿过被晚风吹动的树枝,在街道落下细碎交错的黑影,宛如一条缓慢流动的河流,消逝在无尽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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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分局,
夜幕笼罩着法医部大楼。办公室灯火通明,万博华整理好他手里负责的案子,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凌弈问:“你不回家吗?焚尸案子后面没我们法医事情了。”
“等会再回去吧,”
万博华像是想起什么,刚想开口就看见凌弈依旧坐在那里,但对着手机眼底真真切切的闪过笑意,哪怕自己和那些察言观色的刑警不一样。没有那么高的敏锐度,也发现了。
那表情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微薄的嘴角带着着淡淡温和的笑意,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好像和平常的面无表情又或礼貌、标准的笑意不一样。
如果非要形容,那是一种很放松的笑意,是他认识凌弈那么多年,从未见过的。
但又好像在很久很久的时候也看到过,万博华抬头看了下明晃晃的白炽灯,恍惚间,好像眼前这个豪华装修的法医办公室天花板,变得粗糙,老旧..
十五岁的小凌弈,乖巧的坐在凳子上,把书包的作业掏出来,又全部整整齐齐的摆好在开裂的黄色木桌上,带着有些青涩的声音说:“万叔叔好。”
年轻的万博华穿着黑色大头皮鞋,头发梳的格外整齐:“乖,你妈妈呢?”
“妈妈去换衣服了,等下就回来啦。”
十几年前的法医办公区,就是一间大平房改造的,随便放个屏风遮挡,灯光昏暗,只有几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工作环境艰苦,小凌弈坐外围的房间认真写着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