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惜亭还记得,小时候因为家庭原因,马之孝敏感自卑,唯唯诺诺,经常被人欺负。
有次课余时间,他和谢序宁去上厕所,还没进门就听见内里吵吵嚷嚷,又是校园暴力。
干瘦矮小的马之孝,被人扯下衣裤,按进尿槽里,那群拉帮结派的小混混,对他肆意殴打辱骂。
实在过分。
谢序宁生平,最见不得恃强凌弱,当即出手将人救下,还挨了那几个高年级的警告。
方惜亭迅速上前,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他肩上,裹住少年的狼狈不堪,也替他守住最后的自尊。
从那时起,马之孝就成了小跟屁虫,一直追着他和谢序宁跑。
三个人曾短暂地在某一段时间里,成为朋友,直到中途出现小小的意外插曲。
谢序宁性格使然,经常气得方惜亭要和他绝交。
那几天两人正冷战,方惜亭不和他一起吃饭,结果马之孝凑过来,竟然瞧着脸色,见风使舵地就和他说起了谢序宁的坏话。
“我也觉得他很讨厌,说话又难听。”
“仗着自己爸爸在县里做警察,横行霸道,只手遮天。”
明明为了摆平那几名,长期校园霸凌马之孝的高年级男生。
谢序宁顶着压力,上报老师、上报学校,甚至还被人堵在小黑巷子里打,群殴,都没说不管他。
谢叔叔当年,确实还在小县城里做民警,谢序宁有条件,能够第一时间寻求治安保护。
但他从没利用这层身份,做过任何一件坏事。
方惜亭完全想不到,马之孝背地里竟然会这样说他。
即便当时年纪还小,也直觉此人不能深交。
更何况自己和谢序宁的关系,也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到的。
很快,他和谢序宁和好,马之孝没想到人家只是闹个别扭,自己才是小丑。
但他心理素质也强,半点没觉得尴尬,假装无事发生,又嘻嘻哈哈地跟着他们上学放学的跑。
方惜亭没告诉谢序宁这件事情,马之孝心里清楚。
不然就以谢序宁那狗脾气,非得当场和他对质不可。
自己从小家庭环境特殊,深谙生存之道,既然旁人不知,那他也沉默就好。
但很明显的是,方惜亭有意在疏远他,这一点让马之孝非常难受。
甚至连迟钝如谢序宁这样的,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奇怪。
那天放学,马之孝先到家,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谢序宁还质问那猫:“你怎么也带头孤立人家?”
方惜亭被他气的没话讲。
由于自己刻意疏远,马之孝很快没有机会,再和他们一起上下学。
但方惜亭也让谢序宁去打过招呼,如果那些高年级、爱欺负人的家伙们,敢再卷土重来,他们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放过狠话后,大家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前半年。
直到第二学期的某一天,方惜亭突然发现,马之孝又鼻青脸肿的来了学校。
他那时自然以为,又是那帮惹是生非的家伙们对他动手。
于是约上谢序宁一起,把人堵在巷子口理论。
结果意外得知,那几人这段时间规矩着,马之孝的伤,根本就不是他们打的。
“你俩替人出头,能不能搞清楚状况?”
“马之孝那个酒鬼老爸,揍他揍的还少吗?”
“他亲妈死的早,后妈又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泼皮户。”
“连条狗从她家门口路过,都得挨两巴掌,就更别说马之孝了。”
“以前他爷爷奶奶在的时候,还挺疼他的。”
“后来他老爸在外边儿赌博,被债主上门讨债,泼油漆。”
“老爷子接受不了,当场咽气。”
“马之孝只好靠年迈的奶奶拉扯长大,结果前两年,他奶奶也走了。”
马父又另娶,常年不在家。
马之孝平日里与继母继妹共同生活,喝口水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约是三天前,他爸又犯了赌瘾,在外地把家里的存款输的干干净净。
回家后与继母大吵一架,气不过,便拿马之孝发泄,把亲儿子暴打一顿。
“他继母平常也会打他,只不过没他父亲暴力。”
“那女人聪明,拿着棍子都是抽腿抽背,穿上衣服就看不着。”
“跟没事人一样。”
谢序宁从没听过这些,又想起前段时间,马之孝眼巴巴地,想跟他和方惜亭一起回家的样子。
男人差点脱口而出:我真该死啊。
方惜亭了解内情,心里也不大舒服,觉得马之孝可怜,他该同情。
可脑子里又不断地重复去回忆,对方坐在他身边,使劲说谢序宁坏话的样子。
他真的很难接受。
成年后的马之孝,又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方惜亭不由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