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发现，可以定期让分灵替我们检测心智中的污染，承受我们转移过去的污染，然后将分灵进行销毁。”
欧也妮知道【安姆】早就接受了这种生来的使命，但她不是很想让祂再听一遍。
伊甸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没有多谈神明制造分灵的利用和约束机制，重新将话题带回到神明本身。
“那种对数据的检测、分离和销毁，会影响到我们的心智。”
“旧的数据被丢弃了，又有新的数据补充进来。就像繁欲一样，我们的性格、作风都在不断发生转变，而且越来越容易受到新数据的影响。”
“然后……就会变得越来越像人类。”
欧也妮看着伊甸，眼前的神明在说笑时几乎就与人类无异。她喜爱这样的神明，但更知道其中的代价。
古老的神明都带着劫前的烙印，越像人类，就越无法控制污染。
而真正的伊甸已经陨落，留存在她眼前的，只剩下模拟着祂思维的一段程序。
欧也妮从祂的面容上移开眼神，低头又喝了口甜饮料。
伊甸突然转了话题，“值得高兴的是，当得知自己并非唯一污染的源头后，安姆终于愿意加入我们的活动。”
“祂的梦境能够控制污染的蔓延。在那个时期里，我们开始研究自身，研究污染，又要尽量控制那些研究造成负面的后果，祂那两个神职都帮上了很大的忙。”
欧也妮莫名有点高兴，她摸着【安姆】，突然想起来，祂说自己曾代替安姆向新神致过贺礼。
欧也妮重新梳理时间线，“你们在察觉到污染后才开始制作分灵，在那之后，你们又开始向人类授予权柄，选任新的神明？”
“是，”伊甸望着她说，“我们想要培育神明，来代替我们。”
“代替。”欧也妮重复着这个用词。
不再是选育同伴，而是代替。
注定被污染吞噬的神明，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
“我们重新向人类授予知识、法力甚至神源。”伊甸介绍当时的工作，“正神名单就是从那时开始起草的。我们将所有神明的名字都列在一起，好在人类心中抹消新神与旧神的区别。”
欧也妮想起了赫利亚那段传说故事中，与繁欲、波欧斯、赫利亚出现在一起的春神，她早就觉得那个情节很突兀，时间线也有点问题，“你们是不是还故意改掉了在人类中流传的传说？”
“啊，”伊甸抓了抓头，“虽说人类中一直有神明涌现又消失，但如果某天人类发现，最古老的几位神明都消失了，会不会觉得害怕或寂寞呢？”
“所以，还是让他们不要察觉到比较好。”
欧也妮说，“……人类或许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长情，也未必能分清。”
伊甸与安姆的教派就在人间消失得悄无声息。
匠神协会作为三大教会之一，也没人质疑过匠神的古老程度是否与另外两位神明等同。
“那不是更好吗？”伊甸轻松地答道，见过数百个纪元的神明对此怎会没有预料，反倒是，“死脑筋的那一小群人才让我担心呢。”
欧也妮捏了捏被伊甸还回来的那个仿制胸针，没有说话。
伊甸转走了话题，“不过这样的造神时代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人类又开始爆发了争斗。而复杂的信仰、人类神明的插手介入，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繁欲把我们都教训了一顿，说，你们还想再重蹈覆辙吗？那个时代才慢慢落幕。”
欧也妮忍不住有点想笑。
而伊甸看着她这个出自繁欲之手的人偶，看着她身上仍在点滴汇聚的神源，不知不觉也温柔地笑了出来。
欧也妮想起了在新赫利亚见过的那批小教会们，如今世间格局已定，无论他们多想要争夺信仰，都很难再引发大的争端。
只不过……
她慢慢说出时常会有的想法，“也许人类并不需要神明。”
“是的。”伊甸竟然给出了认可。
“我们见证了六百多个纪元的复兴，知道人类文明的生命力在绝境中能有多顽强。”
“可与此同时，我们也知道人类的文明，越是璀璨的时候，就越容易碎裂。”伊甸说，“有时候只需要小小的一个推动来纠正，就能让其延续更久的光华。”
“我们想要做那个小小的推力。更想要留下几位人类的神明，能够在人类于绝望的谷底中顽强挣扎的时候，有能力托他们一把。”
欧也妮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祂们放下这样的责任心。而对已经陨落的伊甸，这样的劝说也没有意义。
“而且，”伊甸抬头看着欧也妮，“这颗星球一刻不停地在孕育着新的生命。数百万年间，星球的生态圈在不断发生变化，人类的地位并非从未遭到过挑战，也曾数次被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