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处理好了？”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道林·格兰杰抬眼看去。他思绪中残留的最后一道算式终于消逝。他看清欧也妮端坐在书房的侧桌边，手里拿着书，桌前放着半杯牛奶。
书籍是他书房里的读物，是本不甚重要的地方风土志。
道林的目光从封皮上快递掠过，才落到欧也妮的脸上。
他坐直身体，面对久等他的神明，“……我现在能否有幸得知您的来意？”
神明的宽容耐心超出他的预料，但他不会天真到以为对方来此只是为了关心他的健康和工作。
“我就先不抱怨你的冷淡招待了，在这点上，你的仆人做得比你好。”欧也妮悠然说道。
“我想，既然你的身体已经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应该能应付我的任何差遣了。”她放下手中的书本。“那么，陪我去一趟格兰杰庄园，我的道林叔叔。”
从未听过的称呼，从女孩口中掉了出来。
只有全未放在心上，才能如此不在乎进退地开出玩笑。
道林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夜间不是出行的好时机。
面对这样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命令，他冷脸说道，“明天不行，我约谈了管理小康郡的领主。”
这是个试探。道林察觉到欧也妮对他的敌意减弱了，想看看她对讨价还价的反应。
财政官的本能在作祟。
反正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对方勃然大怒，强行将自己带走而已。
答应她也是同样的结果，道林不在意自己前往庄园的方式是否狼狈。
“明天？”
欧也妮的回应则很耐人寻味，她脸上没有怒气，也不带什么善意，而是高兴地追问，“你约了几点？”
道林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控稳声音，冷静回答，“九点。”
“哦，那你已经迟到了。”欧也妮愉快地宣布。
这句话的打击力道不亚于文书上扎眼的错别字。
就在道林想要抬手施放报时法术的时候，女神已经挥手，用法力拨开了书房紧闭的窗帘。
上午和煦的阳光射入房间，照着道林难看的脸色。
他不是从下午睡到了夜间，而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以为你留意到了，自己刚才吃的是早餐。”
今日清早来这里作睡眠回访的欧也妮，如是说道。
道林指出，“仆人们本该来叫醒我。”
“哦，是的。他们三点来给你送下午茶，通报访客，四点熏香，五点送来晚报，六点通知晚餐。”
享受了全套招待的欧也妮，高高兴兴地说，“我帮你打发掉了不要紧的邀约，让仆人不要打扰你的，昨晚离开前还特地帮你关上了灯。”
她的笑意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睡得好吗，道林·格兰杰？”
随意更改的称呼，说明先前那确实只是个玩笑。
道林不再为过去的事情懊悔。被拒绝掉的邀约不可能比眼前的女神更要紧。
关键是眼下，女神没有阻止他照常出门办事的意思，否则她的用词就该是缺席而非迟到。
他摇铃唤人进来，准备更衣赴会。
等衣着焕然一新的道林走到传送室时，意外发现悠闲的女神仍在这里等他。
仆人正追着他的脚步，匆匆调整他着装上的饰带。
欧也妮看了眼，说，“你让我想起了被爷爷奶奶追着喂饭的不听话小孩。”
道林不知道她在哪里看过这样富有家庭生活气息的场面。
格兰杰家族以外的世界，比他想得要更活泼。
他的秘书也在传送室，迎上前紧张地向他报告情况。
今早秘书团也早早来到传送室等待道林的出现，过了规定时间后才觉得不妙。
他们从仆人那边了解到情况，既不敢得罪连道林和教宗都惹不起的大人物，又怕误事，在之后遭到道林的责罚。
最后其余人先出发前往会谈地点，稳住那边的情势，留下这一位在这里等待道林。
用过的传送法阵要根据人数和目的地重新调整，他犹犹豫豫地看向刚出现在传送室里的，那位“连道林和教宗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外貌柔软的少女笑着问高级财政官，“参观自己叔叔的日常工作，不算是什么向教会宣战的行为吧？”
道林看她一眼，给了秘书指示，“你拒绝不了她的，照做吧。”
秘书定下心来，点点头，立即去准备三人同行的法阵。
道林焦躁地看了眼仍在无情走动的座钟。
一场长睡，让他错过了太多工作。
小康郡教会那边整理的材料是昨天下午才匆匆呈报上来的，他刚刚才拿到，只能现在临阵浏览。
仆人见道林坐下来阅读，熟练地趁这个时间给他再整理一次发尾和袖口，修饰掉那些匆忙更衣时没来得及尽善尽美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