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法还有些生疏,但相较十天之前,变化喜人。
只是最后, 少年仍会俯首低肩站在她的身前,让她做最后一点校正。
又像是, 不能完全离了她。
“大老远就听你们斋堂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
周景一手抱着书册走进来, 习惯了要发难的嘴刚要指名道姓几个,却蓦然发现, 底下学子就在他进来的瞬间霎时安静,各个坐姿端正,目不斜视。
一眼望下去,竟是一个错也没能挑出来。
“行,看来这个艺长没让你们斋的白当。”周景对着角落里那个最是挺拔的身影轻轻哼了声,算是放过。
周景虽为人苛刻了些,但讲起礼制还是十分详尽的。因为曾亲身经历许多,说到细微处,比起书上的寥寥几字,更让这些未曾经历过太多盛典的平民学子有了切实的理解和感受。
等到下课,林樾还凭借艺长之便,讨要到了周景曾作礼部尚书的心得手札。
这份手札,宝贝似的在玄英斋的众人手里流传了一遍,因最多只能留两日便要归还,为了以后也能常常翻阅,最终确定由书艺最好的两位学子,誊抄下来。
为此,这两个学子午膳也不吃了,一个从前誊,一个往后翻,几乎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也不肯浪费。
要不是林清樾提醒,下一堂是最厌恶迟到和脏污的乐课教谕元瞻的课,恐怕这两人还要拿着笔沾着墨,抄到上课的最后一刻。
上次乐课的教训可比礼课更记忆犹新。
况且,这一堂还要与那朱明斋的同上,他们决不能再在他们面前出丑记学册。
这一天的午膳,玄英斋每个人不约而同的盛的都是油渍荤腥最少的笋丝藕丝。临去乐课的竹林前,更是确保不会出错地,换上了前两日,斋长慷慨为他们买下的新衣。
如此这般,玄英斋一行人自认是无可挑剔的提前一刻到了竹林。
可他们未曾想到,朱明斋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的二十床琴前竟都摆满了香炉,随着袅袅烟起,清幽的梅花冷香随之萦绕,虽处处燃香,可这香味并未因交叠而显得浓稠。
至始至终,都犹如皑皑春雪下,刚盛开的一枝寒梅,一寸幽香恰好,使人神清气爽。
“是藏春香。”关道宁喃喃,“这香一钱便要百文,这二十炉香同燃……”
关道宁不敢再算下去。
而听清的玄英斋弟子也没有再敢往下想的。
这股子沉默颇得朱明斋正中位置的冯晏欢喜,他展开折扇将鼻尖以下微微遮住,状似对他身边学子玩笑,可毫不避讳地嗤笑,指向明显。
“我说哪来的穷酸味,区区藏春而已,比起献于教谕的清雁实在算不得什么。”
藏春香虽然贵重,坊市之间,有钱倒也能买下。
但是清雁就不同了,那是宫中御制香,民间香铺不得贩卖,几乎只在达官贵人之间流通。
元瞻曾是宫中待诏琴师,清雁该是用惯了的。朱明斋便是瞅准这一点,把离开宫后难得的清雁再次奉上,便是摆明了要讨教谕欢心。
“他们这是有备而来,想和我们争这最后一门艺课的艺长。”
看明白的瞿正阳道。
玄英斋学子一凛,这点人情世故,他们斋是永远比不上朱明斋的。
林清樾无视了冯晏的挑衅,微微侧头笑着安抚。
“坐吧,以元教谕的性子,最重要的还是琴艺。”
也是。
元瞻教谕的性子上次大家有目共睹,应该不会被朱明斋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迷惑了。
两边学子坐好,不远处,元瞻也背着他琴匣刚好走到。
他甫一坐下,便见着书院为教谕安置的桌案上,多了份黑檀螺钿宝匣。他随手打开,一颗颗覆以金箔的香丸整齐摆放,气息馥郁的香丸,还未燃起便已沁人心脾。
“清雁?倒是许久未见了。”
元瞻果然认得,他眉峰一挑,将宝匣捧起,下一刻却弃如敝履一般,看也不看朝身后的草地中一扔。
“先前闻着就头晕,原以为是宫中奏琴心烦,原来是这香难闻。”
玄英斋眼睁睁看着刚要邀功的朱明斋学子嘴张了一半,生生闭上。那滑稽的模样,实在让他们有些憋不住笑。
冯晏捏着扇柄的指节紧了紧。
长衡书院请的教谕都是什么怪胎。
朱明斋学子见冯晏如此,也不敢再提,只是按照先前计划,对着元瞻拜道。
“教谕,其他五艺艺长已定,学生斗胆,想请教谕今日择定,看我朱明斋中是否有资格胜任乐艺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