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中大家看了看连日挑灯苦读的青黑眼圈,低声笑开。
邵安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道。
“但是下山后, 有几点书院让我特意交代你们,不然到时候出了事,记在学册上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一呢, 在长衡一日,便一日是长衡的学子, 不要忘了自己的学子身份。旬假在外,也要仔细穿戴好书院学服, 一言一行都当注意,不要丢了书院的脸面。”
“二呢, 旬假只有一日,晚上依旧是要宵禁查寝的,切勿忘了时间。”
“三……哎记不住了,反正你们自己心里也应该有数。”
邵安那规矩严谨的表象还没维持上几句,就散了架。
玄英斋的学子们已经习惯了自斋掌事教谕的随意,点头称是后,没再怎么讨论,便先投入课中。
等到下了学,斋中的学子们才对旬假怎么过讨论起来。
玄英斋几乎没有几个扶风县本地的,若是回家,一日不够。若是出去玩乐,花销不谈,心里上压着和朱明斋的事儿,也没法尽兴。
多数学子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决定哪也不去,就在书院,就在玄英斋里。
少些折腾,少些花销,抓紧时间多学一些是一些。
“还学?真要把人学傻了。”高衙内第一个受不了站起身,把关道宁正收在手里那截,短到用到只能用指尖捏起来的墨条,抽走扔远。
“看看你们,拿的书是誊的,笔尖是分叉的,学服里面的棉衣薄得惨不忍睹,这能专心读书?”
高衙内一视同仁地骂,把连同关道宁在内的斋中学子都骂得一愣一愣的。
直到衙内举手一挥,硬着神色阔气道。
“全部下山,吃好的,用好的,记我账上!”
关道宁蹲着准备去捡被扔到角落的墨条的手,立刻停了下来,转瞬一张笑脸跟上。
“我觉得,衙内说得有理,一张一弛,方能长久。”
斋中稍稍骚动起来,这条件着实有点诱人。
“嗯……可是衙内我们这么多人呢,府上留的钱够吗?”
平日就爱探听点消息的瞿正阳摸着下巴,恶趣味地把私下里流传‘衙内在禹州没钱没势’的消息,直接舞到正主面前。
而正主一顿,倒不是生气,而是他猛然想起——
现在若要支五十两以上的银子,他必须要通过飞鸽
传书,给京中高家上报。于是刚刚的豪情壮志一下消失无踪,高衙内生生改了口。
“那,金海楼请顿饭,还可以的!”
吃饭呐,那膳堂的饭也不差,没必要非要去金海楼吃不可。
众学子又兴致阑珊地扭回了头。
“还是去吧,每人买点笔墨,买些用得到典籍,省下誊抄这些功夫,也好专心用功。”
玄英斋斋堂最后一排传来少年清朗温和的声音。
“衙内若不够,那便由我补上。”
补上二字咬字轻松随意,却又格外掷地有声。
众人闷了闷,此起彼伏道。
“是不是太让斋长破费了?”
“其实买点书册就行了,笔墨不够,大家相互借着用用也都够。”
高衙内越听越不对劲。
“等等,你们怎么光替林樾省钱啊,刚刚我说的时候,怎么没人体贴啊?”
玄英斋学子彼此对视一眼,偷偷抿住唇角,尽量遮掩着呼之欲出的答案。
自艺长之争,高衙内愿意出头,他那纸老虎的性子再也唬不住斋中学子。
众人皆知,只要顺毛捋,那高衙内就会是个嘴硬心软,爱随手打赏的散财童子。
在钱财之事上,他们若是体贴了,怕不是要被骂一声是不是瞧不起他衙内呢。
林清樾轻笑一声,还是起身拍了拍衙内的肩。
“是大家知道衙内为人豪爽,与衙内亲近了,才没有说那些客套话。”
高衙内听着受用,抖了抖肩膀,重新振作起了衙内的风范,扫了一圈众人。
“是这样吗?”
“自然,我们知道衙内不喜欢我们虚情假意。”
大家开口,说得都是真心话。
“那就行。”衙内满意地扬了扬下颚,“你们记着,衙内我只是暂时不方便,银钱不是没有,日后等我与家中消了隔阂,我拿银子砸都砸死那个冯晏。”
斋中大家一块儿乐了,好像都能看见那个场面。
今日在斋堂自觉研习的时间没有太长,林清樾劝着大家早些回去整理看看,有何必要的东西要添置,明日下山一次补齐。
斋中学生们三三两两聊着旬休散去,林清樾也和梁映一道往舍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