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吃人嘴短。
短短不到一炷香,祝虞听到了无数句,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愿景和期许——“以匡国致君为己任,以安民济物为心期。”
他们都相信。
有朝一日,她会立身于朝堂之上。
祝虞虽觉得阵仗羞赧,但也确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步伐真的从那个只有儿子的祝家里,踏了出去。
“怎么光是我,阿樾不也是三个名额中的一个么,不见你们点名。”
祝虞回过味来,盯向瞿正阳。
瞿正阳嘻嘻一笑,毫不犹豫卖了主谋。
“这不是林樾提议的嘛。”
“阿樾!”
林清樾也是想借机给一直为秋闱绷
着的几人缓上一口气,知道祝虞脸皮薄,早晚恼怒。有所准备的林清樾忙不迭起身,“我想起来,还有两瓶果酒没拿来,我去拿。”
走前,林清樾顺势按下梁映跟着要起来的肩膀。
无声的口型道:我躲一躲。
终于快步走出热闹的斋堂。
林清樾察觉自己在梁映之后有些急切的脚步,不由得失笑。
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很得意吧,林清樾。”
林间的影子忽然发出声音,截住了林清樾的脚步。
林清樾收起唇边的笑意看着缓缓显出身形的吴文,挑了挑眉。
“安静了月余,怎么,还是耐不住了吗?”
说到这一个月。
吴文后脊长好的伤又隐隐作痛。
一个疯子,教出来的也是个疯子。
不过疯子也好。
他没见过疯子长久。
“我有什么可耐不住的。毕竟就剩下一个月秋闱了。”吴文视线淬毒地看过来。
“一旦他秋闱得中,林氏承认了他的身份,让他回到京中,届时你以为他还会在意你吗?”
“也就是在这贫瘠得什么都没有的禹州,他才会把看着光鲜亮丽的你当个宝。等他站到了东宫的位子上,他要什么不能得到,你吊着他的那点手段,在繁华权势之前,屁都算不上。”
林清樾眯了眯眼,忽然乐道。
“说得这么幽怨,怎么,你被这般抛弃过?”
“你!”
关节捏响的声音在耳边噼啪响起。
林清樾只当是乐声,笑得更畅快,完事还向吴文伸手。
“作甚。”吴文磨着后槽牙咬字道。
林清樾眨了眨眼。
“我猜你不是专程只是为了说些话被我气,算了算,下个月的玲珑心好像到时候了。”
自净业寺她出事后。
暗部和明部似割席一般,吴文没有告知庄严梁映的身份,庄严也不再是她的上峰联络人,而是改为了吴文。
吴文瞥着林清樾理所当然的手心,极度不情愿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甩到林清樾手中。
“等回了京都,我们走着瞧。”
林清樾自顾自收好白瓷瓶,并不在意吴文的叫嚣。
当年她从林氏叛离时。
说她六亲不认枉为人,必遭天谴的有的是。
吴文显然还是更适合当个暗卫。
论杀人诛心,还是明部那群家伙比较厉害。
不过吴文倒也是提醒了她。
她确实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了。
在果酒加了些许安眠的药粉,林清樾扶着看着更像喝醉的梁映提前告别了人群,回到舍房。
“还有两册经义没有默写。”
即使睡意沉重,但经过书案时,磨成惯性的好学,让梁映本能地坐下拿起了毛笔。
林清樾忙一手扶住额头要磕进砚台的少年,一手将笔从他的手中抽出,温声哄道。
“这么困了,就别勉强了吧。”
却不知道这句话那个字起了效用。
梁映眨着幽黑的眼眸,对着林清樾的方向忽而一笑。
“嗯,那就不勉强。”
说着少年也不用林清樾搀扶,自己乖乖地起了身,寻到榻上,倒头睡下。
“……”
莫名觉得她的话比迷药更省事儿的林清樾缓了缓,将身上端正的学服换了下去。
俄而,朗月当空。
一道黑衣身影掠过长衡书院山门。
在偏远、破落,无人问津的小巷。
除了其中一户的少年会在旬休时,推开院门,将其中攒积了多日的落灰和杂草清理一番再离去。
这个巷子近乎死寂。
林清樾缓步走到相较而言更为干净齐整的小院门口,随后脚步由前向后调转了半圈,推开了小院的对门。
“睡了吗?”
林清樾嗓音轻快道。
但见破败的小屋忽然生起亮光,一个瘦且佝偻的身影被烛光映在窗棂之上。
“这个月……你倒是来得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