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樾不知道自己直接将梁映抛弃她这个可能否定,只想着梁映一定是出事了。
可现在的她能做什么?
林氏的病症就是让人的躯体成为困住魂灵的牢笼。
是比走向死亡,更残忍的结局。
所以她才不甘心。
所以她才走到了这里——
“我可以告诉你克制林氏病症的法子——”
昏暗的老房,躺在病榻上的年迈妇人曾这样对她说道。
“不破不立。我这些年研制了一种药,和你先前服用的玲珑心药性相冲,若你想通过我的法子克制住林氏的病症,从此刻起你便不能再服用玲珑心。”
“你要熬过病症发作,直到我的药在你体内生效。”
林清樾接过妇人拿给她的一颗黢黑药丸,嫌恶地拧起眉头。
“听起来就像是为了让我帮你辅佐太子,而撒下的最拙劣的谎言。熬过病症发作,说得容易,那时我五感尽失,人尽可欺不说,等你的药奏效要等到何时?”
“多等一分都是于我这等人是致命危险。就没有什么快捷的方法,就比如运功逼出药劲?”
老妇人幽幽:“我不会武功,没有试过这种法子。不过揠苗助长的道理天底下都一样,你若非要如此,我只能说爆体而亡,九死一生。”
“我劝你,若你不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庇护之处,我这法子你还是慢点试验吧。”
窗边的林清樾扯起唇角。
“这天底下与我而言,哪有安全之处。”
黑色的药丸随着张开的口舌滑进女子咽喉。
那药丸吞入之后毫无异常。
差点让林清樾在入学之后的繁忙中,忘了这事。
九死一生。
林清樾吐出一口气,本来她是不会赌的。
但好像,今日有神庇佑。
林清樾阖眼,当自己如同往日运功一般,放弃依赖五感,只把注意力专注到体内的气血变化之中……
一次不行,就两次。
林清樾一遍遍地将气血调动,直到她感觉自己像是突破了什么屏障,一层热意忽地从丹田涌向喉口。
“咳——”
又急又烫的鲜血猛地林清樾口中喷出。而于那一瞬间,好像经络被重新激活,深重的刺痛从五脏六腑漫了上来,像是惩罚她的逆行倒施。
比起病症会剥夺的痛觉,被强硬激起的药性像是在凌迟着林清樾,每一分不肯停下的运功,都在延续着刑罚的时长。
但痛,比麻木要好。
几次觉得要痛到昏厥的林清樾,想起这一路来一直陪在身边的人,要咬牙从昏厥中找回意识继续运功。
反复几次,直到她的眼前渐渐恢复了色彩,耳边又能听到熟悉的呼吸。
从血污中抬起脸的林清樾,望着离她近在咫尺,把她从上到下牢牢锁在怀中的少年面容,她沾血的唇带出一抹虚弱的笑。
九死一生。
还是叫她赌赢了。
……
噼啪燃烧的火声,在寂静之下,尤为明显。
梁映闻声醒来时,恍然以为自己还没有从那场大火逃出。眼睛还未能完全视物,手已经试着往胸口按去。
空空如也。
没有一点属于她的温度。
心中一慌。
梁映来不及在意四肢的僵硬无力,挣扎着想要动身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肩比往常都要沉重。
他侧首看去。
那是沾着烟灰,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清隽温雅的一双眉眼,此刻就像一只倦飞的鸟儿,毫无戒备地停在了他的肩头,沉沉睡去。
平和的呼吸起伏没来由地看
得人心中一软。
于是那样的沉重,成了一种赏赐。梁映心中最初的那抹惊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抚平,那一场似永无止境的大火也忽地成了隔世的记忆。
他昏迷之前还担心无知无觉的她,突然没了他的回应会不会害怕。
现下看来,又被她救了一次。
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多担心。
他尽数卸下气力,借着篝火的融融暖光,怎么都看不够一样,数过身边人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绒毛。
脸颊上被熏黑的狼狈,可爱。
不再被发髻归束的凌乱发丝,可爱。
就连抓着他发辫的手指也……
发辫?
梁映细看了看,这发辫之中有他被林中的大火燎得焦黄卷曲的发,也有尚且完整的长发。
现下全部被人巧妙地编进了两条辫子之中,一直垂到他的胸口,发尾的末端用的是五色彩绳捆起。
这样的长辫,男子鲜少有扎。
但梁映碰巧刚知道。
这样的辫子,叫长生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