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方洁没有拒绝小游魂的请求。
“我可以陪你进去，但是我只能送你到楼下。你也看到了，我的腿不是很方便。”
“嗯，没关系，我家就在一楼。”
小游魂回家晃了一圈，但很快又出来了。
它很失望地和方洁说：“爸爸妈妈看不到我，能不能让他们看到我？”
“抱歉，我做不到。契约上写得很清楚，送你回家以后，委托就已经完成了。”
小游魂瘪了瘪嘴，看样子是又要哭了。
“哇……哇……我不要，我要让爸爸妈妈看到我，我要和爸爸妈妈说话！”
“……”
方洁瞪着它，不说话。
没过多久，它的哭声渐渐减弱，迟疑着问方洁：“真的不行吗？”
“不行。”
“可是……如果你的委托已经完成了，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没有去投胎？是不是你必须要让爸爸妈妈看到我，我才能离开？”
听它这么一说，方洁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毕竟是签了契约的，契约上也只有这一个要求，方洁认为应该只是时间没到而已。
“再等等吧，也许过一会儿你就能去投胎了。”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小游魂躲在单元门里避开最盛的阳光。
它虚弱地问方洁：“大姐姐，我还不能去投胎吗？太阳好晒啊。”
方洁眉头紧锁，她也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了。
她凝眸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等晚一点的时候你和我回去重新签一份契约吧。”
小游魂正要答应时，一对年轻的夫妻从楼里走了出来，方洁躲到角落处的阴影里。
“爸爸！妈妈！”
小游魂激动地向他们扑去，可是却从他们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那个女人突然惊恐地环顾四周：“老公，我好像听见了妍妍的声音，刚才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你说，是不是她回来找我们报仇了？”
“你瞎说什么？报仇，报什么仇？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而且她那是意外，意外你知道吗？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是不是因为意外，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明明可以救她的，可是你见死不救，你这就是谋杀！”
“你**胡说什么？你给我搞清楚，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咱们的儿子刚出生，要是还养着那个死丫头，哪有钱去养儿子？”
妍妍呆呆地站在一旁，脸上的欣喜早就消失不见了。它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仿佛难以理解他们在说什么，但它分明是知道的。
它知道它的父母为了他们的小儿子，狠心地害死了它。
方洁的脸埋在阴影里，她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女人站在那里低声啜泣，男人不耐烦地说：“你走不走？下午要办的事多着呢，别给我在这浪费时间。”
女人抽噎跟着男人走了。
等到他们走远后，方洁问妍妍：“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需要我帮你报仇吗？”
妍妍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
过了很久，她才问方洁：“大姐姐，我是女孩子，就不应该活下去吗？”
方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很少其他人类接触，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现在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人类的残忍。
“大姐姐，你有弟弟吗？”
“没有。”
“我弟弟他好可爱的。虽然他刚被抱回来的时候很丑，可是越看越可爱，我最喜欢和他玩了，”妍妍的眼里盈满了泪，“我想起来了。我贪玩掉进了河里，我向爸爸妈妈求救，可他们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一动都不动，那时候爸爸的眼神好可怕……”
“你想让他们偿命吗？”
“什么是偿命？”
“就是让他们死。”
妍妍惊恐地拼命摇头：“不行不行，不要爸爸妈妈死。”
“那你为什么还不肯离开？你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妍妍双目无神地摇了摇头。
方洁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妍妍的父母就回来了。他们提着满满的两个大袋子，里面全是婴儿用品。
看到那两个人，妍妍又哭了起来。
女人停下了脚步。
“老公，我真的听到妍妍的声音了。她在哭，她肯定在恨我们。”
男人不耐烦地咆哮道：“少**在那说疯话了，人都死了，你至于为了她在这吓唬我吗？”
女人唯唯诺诺地缩了缩身子，不敢再说话。
两人走进了楼里，妍妍的哭声停止了，方洁一时觉得安静得有点不正常。
“大姐姐，现在回去签契约好不好？”
方洁抬起头。此时，虽然日照已经没有正午时那么充足，但依然不是小小的游魂可以抵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