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那未知全貌的秘密?还是......因为那人不理会自己了?
他不知道。
他想知道。
重尘缨一向情感肆意,张扬动荡,这会儿窝火烧了心,直直燃进筋脉,竟激出了一腔腥味儿。
“噗——”
他猛然松开手,转而捂住了胸口,下巴低垂,便是一股血自唇间倾泄而下,溅洒在地,点迹生花。
重尘缨唇边还沾着晶透的血,眼神却恍惚难定,他下意识地用手腕胡乱抹了把嘴,也不垂放下去,只支在眼前,盯住那片还有些发烫的猩红愣了表情。
“你怎么了?”宴玦眼皮一抖,忽得蹵起了眉头。他收回被捏得发麻的手臂,又转了两转舒缓筋骨,接着便站起身来隔着桌子看他。
重尘缨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吐了血。腿脚忽然虚得厉害,他往前一倾,两条胳膊抻直撑在桌面上,身形晃了又晃,才勉强站住。
“没什么......”他缓慢摇了摇头,视线低垂,没有聚焦地瞟着前方矮处,嗓音里无端被涩血磨出了哑,“一点内伤而已......”
重尘缨顿了顿,将视线又悄悄抬起来,半敛着眼皮,轻轻落在了宴玦脸上,再次低声开口:“我没对你设防过......”
甚至没还手也没反抗,硬生生地捱。
宴玦不接话,只冷着眼睛看他,似乎并不相信这番说辞。
重尘缨哽了喉咙,硬是挤出了点甚为难看的笑。他抬起右胳膊,把手腕递了出去,音调里是明显的吐气和吸气声:“若不相信......一试便知......”
宴玦顿了半刻神,眼看那凌空的胳膊都快发起抖来,才堪堪伸出三指扣住他的脉搏,把劲挂在了自己手上。
内里亏空,虚浮无力,的确是内伤......还是新伤......
宴玦微微抬了抬眼皮,接着又把视线敛了下来。
下一秒,似是微风拂动,有浅浅的凉从手腕往上溢流,钻进肺腑,如同瞬间被薄水洗涤,浸润了呼吸。
是宴玦渡来了灵力。
重尘缨蓦然睁了眼睛。
可这股舒畅只出现了极短的瞬间,接着便如滴水落荒漠,消失了个干净。无论再怎么继续输送灵力,依然毫无反应。
泥沼深潭,漆黑不见底。
“你怎么......”宴玦轻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疑惑。哪怕只是凡人,灵力也有治愈之能,毕竟只要是活物,便离不开灵力。
虽然灵力没用,可这不加犹豫的主动疗伤却有妙用。
重尘缨眨了眨眼,瞳孔深处忽然又漫开了笑,也顾不得那忽轻忽重的呼吸,朝宴玦轻微勾起嘴唇道:“看来你忘了,就算是普通人也会被鬼域影响,而我不会......”
“我不只是不能修炼灵力,而是彻底没有。”
宴玦闻声扬起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并没有想象中的不甘和幽怨,浸在眼睛里的,反而只有松散和轻快,甚至还有股无缘无故的得意劲儿......
他抿了抿唇,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默然点了点下巴,再度指尖用力,将一股绵长厚重的暗劲渡了过去。
既然灵力不行,那便换成内力。
重尘缨一顿神,盯着宴玦搭在自己腕骨上的手指,忽然就入了迷。那三点指腹就像三片漂亮的霜花,冰冰凉凉落在熏红的皮肤上,浸着不断涌动的热气将满腔的潇爽都融进了血肉里。
他平白咽了口水,声音很低:“其实你不必......”
“闭嘴。”宴玦打断了他。
他斜着眼睛,半侧过脸瞟他一眼,接着便又垂下来不说话了。
地上有什么好看的,重尘缨想道。
他为什么知道,因为他在看他,光明正大。
视线小心翼翼又大开大合地从额头开始,划下鼻梁,落在薄唇上......停顿几秒,又再度收束,览进了全部侧脸。
宴玦不说话,重尘缨也不说。
他只看,滔滔不绝、绵绵不断地看。
是凉薄的长相,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他陷进这片絮雪里,无知无觉抬起了另一只手,甚至还想再近一步。可下意识迈开的腿还没来得及落下,宴玦却忽然退了一步。
手上的温度也消失了。
宴玦抬起眼睛,朝门口偏了偏脖子:“行了,你可以走了。”
才通畅了不久的呼吸又堵了起来,重尘缨扯了扯嘴角,语调幽怨:“将军可真狠心,让一个伤患独自夜行......就不怕我出了点什么事,赶不上明天的封印列阵?”
耳朵里听见了封印二字,宴玦陡然便阴下了视线,他压着眼皮,直勾勾地盯向了重尘缨:“明日之事你若再耍花招,便必不会像今日一样简单了。”
重尘缨面色一滞,忽得把脸垂了下来,将语气也压得又轻又低。
“我知道......”